容瑾把人带回邸舍,仔细检查过纳兰清身上的伤,都是汗鬼兵刃所造成的。远在平遥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如今落魄到任人摆布,容瑾不禁低声嗤笑。
他从外面买了伤药纱布,简单地帮纳兰清做了处理,脏了的衣服丢在地上,暖黄色的烛光晕在纳兰清平静熟睡的脸,把他的模样柔和几分,冷淡的面容多了分恬静。
“卫疏越……”容瑾捏起纳兰清绘制的人|皮面具,将它在空中展开,对比着纳兰清的脸,“真有你的。”
说罢转手就把面具扔到那堆脏衣服上,容瑾坐在床边,缓缓抬手在触及面容之前又顿了顿。
床上的人是他年少时触及不到的梦,而今他躺在自己的面前,成了仇恨的深渊,容瑾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他不知现在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纳兰清。
许久,冰凉的指尖触及皮肤,纳兰清潜意识驱动身体做出反应,触电般往旁边偏脑袋,就算是在梦中,他对这种目的不明的触碰依旧是避之不及。
但这种反应却像是给予了触摸者刺激,使得他愈发胆大妄为,炽热滚烫的掌心包裹住纳兰清纤细脆弱的颈部,指尖用力,纳兰清被迫抬首。
容瑾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纳兰清,像是在欣赏自己到手的猎物,他很满意纳兰清高傲不可一世,却栽在自己手里无力反抗的模样,从恰到好处的额骨到丰满的嘴唇。
他近乎疯魔般盯着纳兰清,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只要用上一点力,纳兰清的脖颈就会被他拧断。
纳兰清痛苦地蹙起眉头,他梦见自己掉入湖泊不断下沉,岸上的是容瑾厌恶的脸,泛起的波纹扭曲了容瑾的神情,肺中的氧气随着时间消逝一点一点的被榨取干净。
想活的念头让纳兰清在噩梦中抓住了容瑾的手腕,每根发丝都散发出警惕,纳兰清本能的惧怕死亡。
容瑾看着他这副模样,嗤嗤地笑出声,似乎是觉得很有趣。
“我不会杀你。”容瑾的眸中闪过一丝不稳定的情绪,“但你也别想好活。”
他松开了手,纳兰清得以一丝喘|息,容瑾眼神轻飘飘扫过纳兰清胸前的绷带,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坐了许久才起身走出房门。
刚出邸舍就直面撞见带着四个小孩从外面逛完回来的侍卫,他低头看了眼小喜,小孩们都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应该是方禛交待的。
“容安抚,您在这的话是不是我们主子也回来了,这几个小孩得了主子恩赐,吵着要谢过我家主子。”这声“容安抚”喊得还算客气,侍卫说完,敏锐地从容瑾身上嗅到一丝血气,“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容瑾抬手在苗苗头上摸了摸:“事情已经解决,你只需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就行。”
侍卫没继续说话,牵着小孩进了邸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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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厓原是命人混入难民之中,想挑起难民对朝廷的不满,好引起暴|乱让他们知难而退。
杀手的出现是他没想到的,刘厓心里惶恐,担心杀手杀害朝廷官员最后降罪于他,又怕万一容瑾方禛逃出生天,找到他贪污的罪证。
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们命丧永平,说是难民暴|乱错失杀人,他只是听从安排带人过去,听从安排说了几句话,与他何干?
对,与他无关。
刘厓慌乱的心松懈下来,放软身子倚着太师椅,悠悠拿起热好的牛乳嘬了一大口。
白日里不敢摆出来的冰鉴,这会儿回到屋里就用上了,刘厓怕热,冰鉴得用到初冬,走到哪都得让人捧着冰扇风。
他乐颠颠地围着冰鉴乱舞,瞎唱歌,不废吹灰之力,一次就能解决两个心头之患,他躲在山里当土皇帝,过的日子比宫里舒服不知多少,喜悦冲昏了刘厓的头脑,他的歌声逐渐变成了喊,当即脱口而出:“朕!”
“吱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刘厓吓得往床边缩了两下,在看清来的人是容瑾的瞬间,脸色煞白,脊背发凉。
院中沉寂,容瑾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悄无声息地摸进府。
“是,是你。”刘厓双腿发软,紧紧攀住床头坐在床沿,嘴角抽了抽,呼吸发紧。
容瑾一袭黑衣,像是要融入夜色中,他进了屋反手关上门,颔首浅笑:“刘大人。”
刘厓做贼心虚,担心害了他们的命,夜里遭厉鬼索命报复,因而惊恐到极点,分不清是人是鬼,张着大嘴想喊喊不出,看着容瑾坐到自己眼前的太师椅,一手支头,翘起二郎腿。
喉间上下滑动,刚下肚的牛乳有反回趋势,刘厓怕得想吐,嘴唇蠕动,泄出一丝似哭非哭的声音。
容瑾抬起手,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莫怕,方观察使的冤魂寻不到这。”
“方……”刘厓浑身开始发抖,心跳在听到方禛死讯达到了最高点,方禛可以死,容瑾可以死,甚至永平县外那帮村民都可以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