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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薄恩短命薄福浅之人如何承得起 (第4页)

顾川柏直视着床榻所在的位置。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风和纱帐,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方谨的身边。他的声音略低了下去:“请您宽恕我的唐突之罪。”

申则灵刚满十八岁的那一年,就嫁给了方谨做侧室,从那时起,方谨就没亏待过他,他经常觉得,方谨对他,似乎比对驸马还要好一些。

顾川柏仔细地看了看申则灵的脖颈,当他发现几处青红交加的吻痕,他的眉头就皱了一皱,似乎不想在寝殿前多待一刻,他转身走入了殿内,因他的脚步略急,飘逸的锦缎袍角都扬过了门槛,他甚至没和申则灵打一声招呼——按理说,他应该和申则灵以兄弟相称,正如皇子的正妃会把侧妃叫做“妹妹”。

顾川柏却说:“我足不出户,在家读书,看的是古国之兴亡,想的是今朝之胜败。”

齐风与华瑶对视片刻,他把自己看到的敌军情况都讲了出来,还补充道:“彭台县附近的所有村庄,大概都被叛军糟蹋过了。芝江上飘着成堆的尸体,很多死尸被砍了头,颈骨全部露了出来,肠子也滑到了岸上,秃鹫一边吃、一边叫,叽叽喳喳的,很惨,很血腥,我走过山路,路边也有断臂残肢……”

杜兰泽闻言,四肢俱是一片冰凉。她俯身下去,几乎完全跪倒在方谨的脚边,几缕乌黑的长发也飘到金砖之上,从衣袖中伸出的手腕是极苍白的色泽。

申则灵立刻起身,披好衣裳,穿好鞋子,匆匆走到了屏风之后。他还没离开这间屋子,方谨便喊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女,让侍女去通传顾川柏、杜兰泽以及一众近臣前来觐见。

就在此时,顾川柏略微侧过头,眼角余光从杜兰泽的身上扫过。

方谨却仿佛没听见他的呼唤,只是吩咐道:“你走吧,别磨蹭了。”

顾川柏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便听见了一点细微声响。

顾川柏和方谨成婚多年,几乎从未争过宠,总是摆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偶尔还会故意激怒公主,这让申则灵觉得他不可理喻。

他的语调忽然一沉:“李世民与李元吉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二者受困于虚情之中,不能辨明真理,哪怕到了兵戎相对的关头,仍然心念旧情,频出差错,正是犯了兵家的大忌。倘若李世民早做决断,便不会在玄武门的树林里落难,险些被自己的弟弟用弓箭勒死。”

申则灵点头致意,顾川柏也对申则灵笑了一下,笑容中不带一丝愉悦,却有一种颇为诡异的探究。

想到秦州叛军的强盛,齐风攥紧了他的袖摆。他被叛军的暴行震慑住了,华瑶的目光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若不是因为顾川柏的家世显赫,那个正室的位置,也不见得会轮得到他顾川柏。

杜兰泽的举止温文有礼,端的是一副大家风范,公主府中的众人几乎都对她或多或少有些欣赏之情。申则灵也不例外,他目送杜兰泽走进了寝殿。

方谨眉梢一挑,他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只是待在您的床上,我的心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尽会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请殿下降罪……”

方谨将杜兰泽软禁在公主府,不允许她私自外出,还加派了二十名侍卫,日日夜夜地看护她。五湖四海的贡品也如流水般汇入她的住处,她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奇怪的是,近日以来,她似乎更清减了些。

这位美人名叫申则灵,今年也才二十岁,乃是户部郎中的次子。他发如墨染,肤如玉琢,身形修长而健朗,骨肉匀称而精壮。方谨格外喜欢他这幅皮囊,赐给他的寝衣都是轻纱所制,薄如蝉翼,难以蔽体,他从未显露过一丝一毫的不快,总是礼数周全地叩首谢恩。

杜兰泽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到顾川柏的表情。她猜他应该是极浅地笑了一下。他一向厌恶华瑶,早就盼着华瑶与方谨一刀两断。

杜兰泽停下脚步,屈膝朝着申则灵行礼。

顾川柏应声而答:“《资治通鉴》记载,玄武门之变当日,李元吉张弓搭箭,想要射杀李世民,箭发三次,次次不中。李世民追赶李元吉,却误入玄武门附近的树林,意外坠马,无法起身。李元吉闻声而至,欲用弓弦勒死世民,几番犹豫,终未下手……”

听到齐风的描述,祝怀宁闭上了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苍天无眼……”

方谨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教我识人之术?”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目光从方谨的唇边划过。她笑了笑,施恩道:“今晚再过来侍寝。”

方谨拍了拍申则灵的脸颊,还在他的脖颈上轻拧了一把,弄得他又疼又痒,又酥又麻,他哼都不敢哼一声,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展现出一副顺从的姿态。他轻轻地念道:“殿下……”

申则灵不禁问道:“我能伺候您一整夜吗?”

杜兰泽心头一惊。

杜兰泽微微欠身,姿态极为优雅,也算是做全了礼数。她穿着一袭黛青色衣裙,绾发也只用一根竹钗,脸上没有任何脂粉,仅以一副素净的面容示人,显得十分落落大方,堪称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绕到屏风的这一侧,略看了一眼顾川柏,便道:“这么说来,高阳华瑶确有谋逆之意,本宫也不能再纵容她胡作非为了。”

顾川柏迎着方谨的目光,隐晦地道:“命薄福浅之人,如何承得起您的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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