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寻满心怨愤,苏星弦既然消失了,为什么不消失得彻底一点?为什么不好好的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绝对不会把师尊让给他的,他是他一个人的,他说了,他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再也不会收其它弟子了。
可是,在他之前呢?慕寻整个身体都晃了晃,他一回来,师尊就主动找他,甚至,开始厌烦他。以后呢?他还会再正眼看他吗?
他在自己的想象中愈发感到恐惧,几乎不能呼吸。但他却不放手,死也不放手。一旦放手,他才是真正的,不再有任何活路……
这时,陵澜动了。慕寻呼吸骤紧,可他却是抽出了被苏星弦握着的手,然后正对着他,漂亮的眼瞳中只装着他,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
在他的目光中,慕寻渐渐死寂的心一点点复苏,犹如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再次跳动起来。
但他还来不及喜悦多久,陵澜就对他说,“寻儿,你先出去,我与星弦有话说。”
苏星弦闻言,又再一次因为他这句话,在失魂落魄中,升腾起微弱的星火。
慕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他却说,要他出去。
他出去,他们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又要做什么?
难道是……继续刚才的事?
慕寻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不出去,有什么事情是我听不得的?还是,”他快要被即将的可能折磨疯了,口不择言,压抑着说,“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这话一出,慕寻就后悔了,慌忙去看陵澜的脸,就见他原本温和的眼瞳慢慢冷了下来。
这种淡漠的眼神,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有再在他身上感受过。
“慕寻。”陵澜叫他的名字,语气并不重,却是前所未有的疏离,犹如在他与他之间,竖起了两道看不见的壁垒。
自和好开始,他叫他好徒儿,徒儿,叫他寻儿,却从来没有这样,如此冷漠地叫他的名字。
因为曾经的最心爱的弟子回来了,所以,他连叫他的时候,都变得这么生疏。
陵澜像没有看到慕寻犹如被抛弃了一样惶然无措的表情,慢慢地说,“即使是师徒,也要有该有的分寸。”
“也是我从前倏忽,没有教过你。”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小徒弟,感情有。陵澜伸手,本来想摸摸他的头,稍微安抚一下。可现在,慕寻已经比他高了,这个动作稍有难度。
陵澜觉得身高的差距,让他的威慑力都弱了不少,有点小不满。
他转而摸了摸慕寻的脸,安抚似的。慕寻果然被安抚住,像从悬崖边沿被救回来,摇摇欲坠地被他的手拖着,等着他拉他一把,或是彻底推落下去。
然而,他的动作是安抚,可他说的话,却半点也不是。
他温柔,又极端残忍,缓缓对他说,“师尊不像你,已经是个大人,我有我的需求。”
“你不喜欢我去槐暖阁,我便不去了,那毕竟不是个好地方。可你不能要求我像个和尚。”
“师尊也是人,有七情六欲,这些都很正常。你现在或许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到时,你也可以找别人……”
“我不会找别人!”慕寻马上打断他。他只要他。
陵澜没理,把他当小孩无理取闹似的,继续一句一句地“解释”,说得理所当然,还颇有些循循善诱之意,犹如在教导自己不太成熟的学生。
他不知道,这温温柔柔的每一句,都是一把刺入心肺的刀,淬了毒,把他五脏六腑,都刺得血肉模糊。
慕寻全身僵冷,沔水的寒气在他身上,钻入每道缝隙,明明已经不在水里了,明明他也不是从前那个被罚九幽冷泉一夜,就冻得要走不了路的小孩,可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真的冷,冷到发痛。
可是,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不过是他“不懂事”的徒弟罢了。
可是,苏星弦难道不是吗?
陵澜解释完了,就又要让慕寻出去。这一次,慕寻没有再反应激烈,只是在离开前,他轻轻地问,“师尊,我还是你唯一的,最好的徒弟吗?”
陵澜无视身后的紧绷,直接说是。也不能逼得太急,一下子什么都拿走,恐怕要失控。
“我……知道了,我会出去。”慕寻惨白着脸,似乎想要笑一笑,可他眼里的悲意太深,笑也笑得难看。他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