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绊在这儿半天,圣人可等着急了,既然是一场误会,奴婢不敢多问,还是快回去罢。”
滑溜溜的蜀锦上几个小窟窿,长长短短挂着断线,活像牙咬的,杜若的反感痛苦都挂在脸上,声气儿发虚。
“不是说晚上才——”
“李司马也是估摸着来,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都拿不准。”
初音身着宫女服饰,头上腰上环佩叮当,举止却毫不遮掩,有意无意往杜若脸上瞟,盯着她的眼睛慢腾腾道。
“好比生病吃药,华佗在世也不能一副药就治断根哪。”
初音和李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杜若心里痛的跳,嘴上敷衍。
“行宫地方小,没个总揽内务的人,几道门禁都松松垮垮,确实不成个体统,本宫回去琢磨琢磨,指个人管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李倓。
“建宁王该谨慎些,往后不要胡乱在宫里闯进闯出了。”
“是……”
李倓像是从她眼里读出了什么,镇定下来,迟迟抬手行礼告退。
初音把手一比,煞有介事地垂了头。
“娘娘,奴婢扶您回寝殿。”
她率领的这帮宫女都壮实,走在静悄悄的回廊上,脚步重的像打更,杜若听得好笑,回头看了眼。
“这几个人身上都有功夫吧?”
几个人肩膀整齐地一晃,重重嗨了声,“走您的道儿!”
“娘娘胆色惊人。”
初音嗓音压得低低的,与她开玩笑,“方才那种火把特别亮堂吧?”
“是什么?”
初音从腰带上解下个小瓷瓶,拔开木塞子递过来。
杜若愈发哭笑不得,李俶的口味实在别致,别的女孩子腰上也挂瓶子,装的是夏日药油,中暑时擦一擦,她就带这些。
“您闻闻。”
一股刺鼻焦臭的味道。
“这东西从地下冒出来,能直接烧,而且水浇不灭,就是烟大。”
她津津乐道,带着点卖弄。
“长安附近就有,大郎那时候勤于练字,嫌徽墨不好,拿这东西在室内烧,把帷幕熏的漆黑,刮下来做磨,果然比徽墨更浓艳,就是一篇字写下来,满屋子臭烘烘地,我就喜欢拿来点火把,一烧起来,半里地都是亮的。”
杜若偏头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突然问。
“你想往后三十年过我这种日子?”
“嗯?”
初音抬头,目光终于从黑色油脂上挪开,愣了两瞬,然后恢复了往常沉稳老练的模样。这姑娘天生比同龄人成熟,气质不能说是稳重,而是近乎于无耻地坦荡,对于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毫不遮掩,直球硬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