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啊……”萧衍行头一次有如此深刻,甚至有些痛的难受,“你若是什么都不懂,该有多好。”
若是她平凡一些,他可以私心里狠心一些,将她藏在身边。
静静凝视王姝到深更半夜,萧衍行才起身去内室梳洗。
衣料摩挲的声响远去,睡熟的王姝眼睑下方,眼珠子缓缓滚动了几下。她没有睁开眼,但自打萧衍行亲她那一下,她就醒了。王姝大约能明白他心中的挣扎,这是一个艰难的取舍。萧衍行毕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君主,后来成就了功在千秋的霸业。他最终还是会取舍的。
盥洗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王姝翻了个身面朝里。眼角还是湿润了。
喜欢萧衍行吗?
当然喜欢。
她几辈子唯一认真喜欢的人,为了他几次妥协。
荒唐的五年之约她都闭着眼睛答应了,她甚至跟他有了三个孩子,这些事情桩桩件件,不过是想与他再长久一些。但有些东西终究不能放弃,她的信仰,她的世界观,她生存过的世界教导过她的人生道理和超脱时代的知识,塑造了王姝。她没办法舍弃和背叛。
她爱他,更爱自己。
若有朝一日,她为了争那点正经的名分而歇斯底里,跟一帮没有太多东西的女子闹得鱼死网破,王姝会觉得自己几辈子没有价值。她可以很爱他,但她不需要永远守着他。
不知何时萧衍行洗漱完毕,缓缓地走回来,上了榻。
伸出胳膊将王姝揽到怀里来。王姝一个咕噜地滚入他的怀抱,脸埋在了他的胸前。萧衍行低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抱着她紧紧的。一夜都没有松过手。
开海一事,正式提上日程。
萧衍行是个非常有效率的君主,他在判断任何事情有价值以后,下手从不迷惘。
但任何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急不来。反倒是久病的皇帝听说了此事,命人去紫宸殿将王姝的论文拿了过去。皇帝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有了垂暮之年的颓丧。他靠在窗边的软榻上,一字一句地阅读了王姝的论文。看完以后,忽然又是一阵大笑。
他的笑声从小到大,从一个屋子蔓延到整个屋顶都是。笑得咳嗽不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大明宫里的宫婢们吓得两股战战,生怕他又一个脾气不好,将人拉出去砍了。
许久,皇帝才在宫婢的安抚下平复下来。
皇帝将论文放到一边,忽然感慨了一句:“果然生子肖父。”
他喜欢才华出众的女子,他儿子也一样。甚至他儿子看中的比他看中的更强。
皇帝的脸阴沉沉的,相同的喜好,不同的结局。
他爱的人,憎恶他至深,以至于终生不见他。他萧衍行倒是好运气,守着一个女子连生了三个孩子。如今那女子好端端在他后院,这般看来,儿子倒是比老子聪明的多。
“呵,狗屎运!”皇帝又羡慕又嫉妒,心中的扭曲仿佛藤蔓一般缠得他透不过气。
“看他还能笑到几时!”
越聪慧的女子越不会安分,他到要看看萧衍行的这个,还能待多久。
还能待多久不知,王姝这之后就安排了不少人去了岭南。岭南分镖局必须得抓回手中,若是可以,王姝还希望有生之年能亲自去岭南,看一看这海边,吃一次生蚝。
说到这,她的脑子里还储存着蚝油的生产配方。她曾想着,若有朝一日王家倒了。她就跑去岭南去抓生蚝,熬蚝油拿去卖。指不定又能东山再起。
这些自然只是想想,王姝派人过去最重要的是之一,就是检查大船。
两艘能出海的大船,将来指不定会发挥重要作用。
她忙得脚不点地,镇国公府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十一月底,镇国公三子薛皓阳,因当街醉酒纵马失态,被人当街割断了右手的手筋。割人手筋的那人武艺极强,过了几招便逃了。镇国公府为此事全城追捕,奈何天太冷,雪太大,没人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唯一与那人打了照面的薛皓阳还醉了酒,记忆模糊。
不知道长相,只记得身形,根本就找不到贼人。
镇国公府闹得天翻地覆,赵氏眼睛都哭肿了,薛皓阳的手依旧是救不回来的。他就是惯来右手使武器的,如今别说武器了,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薛皓阳知晓自己残废以后有些疯魔了。
整日在府上大吵大闹,要死不活。但贼人抓不到,又是自己醉酒失态招惹了别人。根本找不到人发泄。镇国公也为儿子被人伤了愤怒,但见他性情大变,变得如此嘴脸丑恶,便也凉了心。当初他断自己兄长双腿时他可是说了不少风凉话,可没这么伤心过。
如今他不过断了手筋,不能动手,倒是悲愤的像天都塌下来一样。
“公爷,公爷你不能不管啊!”赵氏就两个儿子,小儿子练武十几年,就是为了将来继承薛长风的班。这手断了可怎么办?难道家业要给二房么?!
“不是说殿下身边有个很厉害的神医么?”赵氏不能接受自己儿子残了,“你去求求殿下!你求求殿下看看,让他请神医为阳哥儿诊治!!”
镇国公甩开她的手:“你以为神医是这么好请的?”
“那不然怎么办!总得试试啊!”赵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儿子变成残废?”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