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甚气力,便让燕承南走过来。等到少年郎靠近,她去牵他手,却忽然发觉他指尖冰凉,心底顿时既惊诧又酸涩。她没多说,将少年郎的掌心搁在自个儿脖颈间,正覆在脉搏上方。
“我还在。”孟秋感受着他隐隐发颤的手指,与他对视,直直望进他眼底隐忍压抑着的,那些拥雾翻波的激烈情绪里。她说,“您别怕,我一直都在。”
燕承南骤然拥她入怀——
言语上的保证太过虚假,哪怕宽慰话说得再多,到底还是难以安抚一颗充斥着恐慌与无助的心。唯有确确实实的触碰,带着温度的她,哪怕是她的呼吸声,都足以教燕承南平静许多。
“是我做得不够好。”他重复着此前的话,以极其强势的力度将孟秋禁锢在怀里,眼底一片晦暗涌动,层层叠叠的沉郁累积着,凝聚滞涩着,化作浓重的幽意,“教你受罪了。”
孟秋一愣。
“若我今日不来,你便打算瞒到最后?”燕承南低低问着她,声量是轻的,话音中是她难以辨明的轻颤,“还剩几天啊……”
“对不起。”孟秋也拥住他,试图让他好受一些。她不住道歉,深感心疼,“还有好几天的,我一定都陪着您,我——”
他闻言后再也听不下去,“……好了!”
燕承南哪里是想让她多留?他是在难过她为此而受下的苦痛。
想到此前所看到的,他恨不得大骂孟秋一顿,质问她何苦如此对待自己。她一惯劝说旁人要爱惜身子,却又如此糟蹋自个儿,弄得狼狈不堪。
若他早些晓得,怎会舍得让孟秋忍受将近半个月的折磨。
那面,她还低声细语的软言在继续哄他。他听得既心软,又气恼,愈发把孟秋搂紧。少顷,他掩下所有情绪,故作轻描淡写的说着,“明日是中秋。”
孟秋愣愣点头,“是啊。”
“你陪我罢。”
“好。”她果断答应,半点儿都不迟疑。
“……嗯,”燕承南的语气也温软,放缓地既轻又柔,如呢喃般在她耳畔低念,“既你要走,便走罢。我等你回来。”
孟秋愣住。
“是我该对你说,”他略微停顿,“对不住。”
“……不怪您啊,不该怪您,”孟秋的眼圈霎时泛了红,认真而笃定的和他讲,“是我心甘情愿的。”
光影斑驳,为两人蒙上一层和暖的秋阳,映在眼眸里,亦是深刻且清晰。他心尖泛着细细密密的痛楚,还好似洒了一把糖,被孟秋这番话惹得难过又开心。
他仍旧说,“我等你。”
所以,要早些回来啊……
八月十五,中秋夜。
微寒的轻风拂动枝条,花影摇曳婆娑。明月高悬,几点星子在旁作缀,又有堆云、薄雾,衬得偌大天幕堪得入画。院里并未点灯,落下的月光皎洁,足以照明。
两人围坐在圆桌旁,摆着浊酒一壶、佳肴若干。
驿站里无甚么好风景,他俩的着装也简便,一如往常般,倒是更为自在。
燕承南依旧不太会找话题,与孟秋谈着枯燥乏味的正经事,哪怕闲聊里都仿佛带有官腔。好在现如今的他亦有进步,那就是学会了捧场。
“这个可以诶,挺好吃的,殿下您尝一尝。”孟秋拈起一块儿点心递给他。
他自然而然的接过来,尝罢一口,颔首,“尚可。你若喜欢,便多吃一些。”
然后他把盛着糕点的瓷碟整个儿端到孟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