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一年,林老实本来是想多放几天假,元宵节后再上班,让工人们在家跟亲戚朋友多团聚团聚的。但经过市广播电台那么一宣传,还没到元宵节,养鱼户们就在厂子外面排起了长队。
订单太多,都排到了好几个月后,没办法,林老实只好提前把工人们叫了回来,投入到紧张的生产中,他自己也整天蹲在厂里,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整天不得闲。
正月十三这天,林老实在厂子里检修机器,忽然,有工人来告诉他:“老板,外面有人找你!”
林老实以为是外地来的养鱼户,头也不抬的说:“把人带到会客室,我马上就来!”
他拧好了螺丝,把钳子收起来,快步出去,匆忙洗了一把手,走过去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会客室里,何春丽与胡安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但两人都没喝的心思。
胡安臭着脸,不想搭理何春丽。他好面子,跟林老实又有过节,所以心里很抵触来找林老实。可何春丽非要来,还说现在能帮他们的就只有林老实了,大家总归是一个村子里的,又没有什么大仇。
呵呵,没什么大仇!胡安瞥了一眼何春丽漂亮的侧脸,她是不是忘记了,林老实可是她的前夫!
哪个前夫会帮抛弃自己的前妻?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她莫非以为林老实是圣人不成?虽然林老实这人在村子里的口碑确实不错,提起他,大家都说仗义厚道,但那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他们现在要借的可是好几万块,能比吗?
胡安越想越不得劲儿,他真是疯了,竟然跟着何春丽跑过来自取其辱。
胡安双手按在膝上,刚想起身走人,会客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林老实携着外面的寒风进来。
胡安眯起眼,盯着林老实,两三年不见,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工服,胸口还有“大安鱼饲料厂”六个红色的大字,手上湿漉漉的,刚洗过也没法盖住他身上的机油味,看样子就是刚从工厂里过来。
不知情的见了他这幅模样,铁定会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工人。
进了会客室,林老实先走到墙角的柜子旁,提起暖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两口解渴,然后坐到何春丽跟胡安对面,看了一眼腕表问道:“你们找我有事?”
态度平和,语气平静,无喜无悲,仿佛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胡安心头一梗,如噎在喉。他在心里揣度了许久,林老实可能会奚落嘲笑他们之类的,全都没有,反倒显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何春丽用手肘撞了一下胡安,示意胡安说话,男人跟男人嘛,总是更好说话一些,而且他们又是一个村的邻居,林老实不是蛮喜欢助人为乐,帮助邻居的吗?
可哪晓得胡安就是装糊涂,不吭声。眼看林老实挑起了眉,放下杯子似乎要走,何春丽没辙,只能开了口:“阿实,是这样的,我们厂子里暂时遇到了点困难,想请你帮帮忙。”
饶是见多识广如林老实也懵了几秒。他怀疑地看着何春丽,真不是他听错了吗?这个女人竟然找他帮忙?太荒谬了,她当他是什么?任人予取予求的大傻子?
见林老实一直不接话。
何春丽咳了一声,继续说:“当然,也不是让你白帮忙,我们会给你相应的股份。”
林老实明白了,何春丽是来要钱的,估计数目还不小,不然依她自私的性格不会主动提出给他股份。只是她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觉得自己会出钱帮他们度过难关?别提他现在的钱都投入到了扩大再生产和购进卡车、原材料上去了,就是有闲钱他也不可能投给何春丽啊!
“如果你们找我是为了这个,那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林老实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们。
何春丽估计到了林老实会拒绝,但她没想到自己把股份都抛出来了,他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这么干脆地拒绝了。
“不是,阿实,你听我说,我们服装厂有从南方购买回来的最先进的机器,还有熟练的工人,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而已,你投资我们工厂,绝对不会亏。”何春丽说得信誓旦旦,企图说服林老实改变主意。
听不懂人话,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林老实懒得跟何春丽浪费时间,将杯子放下,站了起来说:“我没钱,你们请自便!”
说罢,他转身出了会客室。至于何春丽跟胡安,他们爱呆就呆,会客室就在大门旁,进不了里面厂区,屋子里面除了两个暖水壶,一张桌子和三张沙发椅,什么都没有,冷飕飕的,看他们俩能呆多久。
何春丽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大的让步,林老实他竟然听都不听,转身就走了,莫非还在记恨她?
何春丽赶紧站了起来,拉着胡安追了出去,在过道上拦住了林老实,也不顾厂子里人来人往的,张口就说:“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
来往的工人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放慢了脚步。厂子里有些就是杨树村来的,看到何春丽和胡安堵在林老实面前,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
何春丽完全不管,旁人的非议的目光和议论算什么?现在她的厂子出了大问题,要是没有资金注入,过完元宵节连工都开不了,积存的衣服没法卖出去,也没工人生产春装夏装,好好的厂子只能等死。她将一朝回到解放前,一无所有,这些流言蜚语哪比得上贫穷给人带来的痛苦。
所以她豁出去了,今天一定要缠着林老实帮忙。
林老实扫了一眼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工人,答非所问:“你要买鱼饲料吗?”
何春丽傻眼了,这是什么问题?愣了下,她摇头:“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