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也知道这么做不对。林老实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什么?”
江圆咬住下唇,沉默了几秒,闷闷地说:“没错,我猜到了,你身体没问题,肯定是骗她的,所以我故意修改了病历,误导她。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就是气不过,她无中生有,污蔑我,把我好好的人生搅得一团乱,我为什么不能报复回去?以德报怨的那是圣人,我就只是个小心眼的普通人。”
林老实能理解她的怨气,换了他也不能忍。
叹了口气,林老实说:“小江,没人要求你以德报怨。你怨恨何春丽我理解,凭她做的事,你就是把她套麻袋揍一顿也不为过,但如实告知病人的病情,是一名医务人员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公是公,私是私,你为了她违背自己的行事准则,突破了自己的底线,这样做你开心吗?”
并没有,毕竟做了不该做的事,哪怕知道能让何春丽不好过,江圆心里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畅快。
沉默了一会儿,她用尽平生的力气,小声吐出六个字:“对不起,我错了。”
林老实起身,走到门口握住把手时又停了下来,转身,朝江圆鼓励地笑了笑:“小江,你年纪小,考虑不周全,做错了事也没关系,知错就改就行。记住,不要为了这种人,毁了自己干净的手,在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不值得!那份病历我已经撕了,你值得有个更美好的人生!”
江圆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对着林老实远去的背影,张嘴,无声地说:“谢谢!”
***
何春丽打开病历,从头扫到尾,都没找到泌尿系统检查的信息,只在中间翻到一团撕碎的病历。这一页究竟写了什么,林老实为什么要把这纸给撕了。
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何春丽仍不死心,她想听听医生怎么说,也许以后还能治呢?何春丽蹲了下来,把碎纸铺在白瓷砖花台上,一块一块地拼,刚拼了十几块,离拼凑整齐不是特别远的时候,忽地一阵寒风刮来,将碎纸给吹得满天飞。
好一会儿的心血就这么没了,何春丽几乎崩溃,更让人绝望的是,林老实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何春丽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死死咬住下唇,转身盯着林老实:“撕碎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没什么,就一张废纸而已,走吧,回去了!”林老实说完,捡起吹落到地上的病历,转身若无其事地出了医院。
何春丽跟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气得咬牙,他骗她,她已经拼凑出了一小部分,那张纸也是病历。林老实独独不敢把这一部分病历给她,莫非医生说他的病没法治?
回到村里后,何春丽脑子里还是这个问题,偏偏每次提起,林老实都避而不谈,一副非常忌讳的样子。倒是她不提这个的时候,他变得正常了许多,偶尔还能跟她聊几句。
林老实的态度变得和善了一些,如果是以往,何春丽铁定会很开心,但现在一想到,他可能是因为不行了,在心里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准备留住她这个妻子才转变态度的,她就高兴不起来。
日子就在何春丽的犹豫和煎熬中溜到了春节。
大年三十那天,他们俩去了林建义家过年。饭桌上,兄弟俩照样喝酒,喝到一半,林老实跟林建义提起了他的计划:“我们就两个人的地,种出来的粮食交了公粮,剩下的还不够吃,我想找点副业做。”
兄弟上进,林建义很赞成:“你准备做什么?村里刘成哥在外面认识的人多,有时候会揽些建房子、修路、挖水渠之类的活,过完年后,我问问他那儿还缺不缺人。”
何春丽听了直皱眉,这不就后世的又脏又苦又累又没前途的农民工吗?林老实去干这个,她光想,心里就不大舒服。
好在林老实拒绝了:“不了,哥,这些活本来就少,村里人都抢着干,塞我进去,就得有个人下,都是乡里乡邻的,你就别为难刘成哥了。我另有计划,我看咱们村子里河东的那个鱼塘还属于队里,我想把这个鱼塘承包了,你看行吗?”
“承包鱼塘?你准备做什么?养鱼,这能挣钱吗?”林建义不大好,因为池塘是村里的,也一直在养鱼,但每年的产量很低,到了年底打鱼,也就一家分一两条就没了。
林老实知道,现在农村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所以也没什么养殖热。村里池塘的鱼几乎可以说是野生野长,春天池塘里蓄上水,撒些鱼苗进去,也没人饲养,就这么养一年,到年底再放水捕鱼。
“我先试试呗,听说鱼肉的营养价值挺高的,我养一养试试。”林老实没把话说太大。
看他挺想试的,林建义没阻止:“行,等过完年,我陪你去跟村长说。”
还没出正月,林老实就在林建义的陪同下揣了一包烟去村长家。
听他们说明了来意,村长很意外,因为现在十里八村都还没有承包的概念,这可是个新鲜的玩意儿。
“要是承包,这怎么个承包法?”
林老实递了支烟给他,又擦了火柴帮他点上,然后说道:“叔,咱们这个鱼塘每年大概出多少鱼,队里应该有记录,把这些鱼折算成钱,我再加百分之二十。以后村里人,过年就不分鱼,大家分钱,爱吃啥买啥,你说怎么样?”
这主意好像也不错,村里有的人家里人多地多,又有劳动力,自然要宽裕一些。有的家里人多地少,或者缺乏劳动力,自然就要贫困一些,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就是分到鱼也舍不得卖,可就一两条,拿到集市上也不好卖,改成发钱就没这烦恼了。关键是还能多发一点。
略一犹豫,村长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