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窦皇后的夫君,也就是李家四郎——大唐开国圣人李容,正带领着军队御驾亲征陇右之地[2],而她则带着女儿李毓宁、二皇子李呈从河东潜邸奔赴京兆府坐镇长安城。
当今天下新朝初立,大局未定,李容虽已称帝,但由于旷日征讨,未曾将眷属安置长安,而是一直在河东潜邸生活。陇右乃李氏族出旧地,地位非凡,为保此次陇右之战捷后威示天下,窦皇后携儿女尊圣意先行长安坐镇。
窦如嫣一向是个临危不乱,足智多谋的女人,但从小就深明朝局诡谲,又经历几朝纷乱更迭,她经常被余悸梦魇所纠缠。
她拭了额头的虚汗,又赶忙望了望身边熟睡的女儿—昭阳公主李毓宁,替替女儿掖了盖毯。
“皇后娘娘恕罪,积雪实在太深了,轮子绊了一下,现下正在清障,您受惊了。”马车厚重而粗糙的围帘之外传来了宦官内侍刘公公的声音。
“还有多少路程到长安城?”
“回禀殿下,至多需要一日的路程了。”
窦如嫣掀开了侧边的窗帘,傍晚的天空飘着大雪,无论是护卫将士的盔甲上,还是路边枯木的树枝上都积压着刺眼的白雪。窦如嫣的双眼中映射这片雪白,眼尾已然有皱纹蔓延。她望了望远处,便看向了刘公公。
“罢了,去盯紧些,别误了路程。”
“老奴遵旨。”
“阿娘…?”
原本熟睡的昭阳公主被对话吵醒,她用稚嫩的小手搓着眼睛端坐起来,淡绯色的襦裙袖子又宽又大。虽然年仅八岁,但她宛然一个可爱的小人精。一路上缠着母亲讲过去的故事,但自己又听着听着睡着了。
“醒了?阿娘刚才也睡着了。”窦如嫣伸手摸了摸她梳着小小发髻的脑袋。
“嗯…阿娘刚才说到哪了?宁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阿娘也忘了,宁儿还想听阿爹和阿娘以前的事?”
“嗯!但是阿娘,我们还有多久才到长安啊?”
“等明日不下雪了,晚上阿娘再给你讲故事,睡一觉就到了。”
“知道了!阿娘,我想看雪!我要下车。”
说罢,还没等窦皇后同意,李毓宁便双手提着衣裙冲出了马车。守在车外的老奴见状立马俯下身趴在地上,铁甲护卫们也纷纷持利枪单膝跪地。
“昭阳公主哎,您可慢点,踩着奴婢别摔着。这大雪天地滑,您可当心着点,别跑。”
“知道了!”
李毓宁仅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刘公公的背便轻盈地弹跳在了地上,接着就朝马车前方狂跑。
此时的李毓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从来不把让她小心点之类的话听进耳朵里。要不是母亲窦皇后管束着,她每日就像个皮猴子一样到处蹿跳。
“她是要去看她哥哥了,你去跟着吧,顺便看看呈儿,需不需要再加一件斗篷。”窦皇后拉开了车帘对刘公公说道,然后望着向前方跑去的女儿。
“诺。”说罢,近侍老奴便起身颠着碎步跟了上去。
李毓宁笑着跑向队伍前方,在车队的尽头,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年骑在棕红色的骏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