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打断她道:“您先别那么大火气!来玉竹,给九爷道谢。”
方玉竹袅袅婷婷地福下身去:“谢过两位爷相救之恩!”
老九听着她娇声软语,这脾气也就发不出来了,只能收了收,回道:“不必客气。”
倒是老十看到了容惠,叫了出来:“这不是容丫头吗?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正好,让他们亲戚把这小麻烦精弄走,就对老九道:“九爷,送容格格回去吧。她今儿也吓着了。”
老九点了点头,伸手去抱容惠:“来,容容,九叔带你回家。”可那个小丫头死活赖在我怀里不肯跟他走,还一边哭叫着:“不要九叔,我要李姐姐!”
老九和老十本来就不耐烦应付这个小祖宗,便对我说:“那就麻烦你这大姑奶奶送这小姑奶奶回去。”为了安全起见,还派了两个随从护送。
方玉竹跟我告辞,我不放心她单独回去,又问老九借了一个人送她。在集子的口上正巧碰到了李浩,我便让他抱着容惠,这小鬼还挺沉,抱了这么会儿,累死我了。好在李浩应付小孩子还有一手,一路上倒是把那丫头逗得破涕为笑。
待把容惠送回恭王府,那边已经急得不行了。至于他们有没有惩罚淘气的明海和容惠,以及看护不当的下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裕亲王的病似乎更重了,皇帝命随扈的皇子策骑回京探视。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恭亲王却在六月初七那日先薨逝了。紧接着,六月末裕亲王也薨了。皇帝兼程赶回京里,亲自祭奠,听说出殡之日还恸哭不已。接着又命人为裕亲王造坟建碑,亲赐了谥号。
因为这两位王爷的逝去,六七月份,北京城的政治生活似乎全围绕治丧而进行着。我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自然是把这当作与己无关的热闹来看。直到有一日,十三带着容惠来看我。容惠相较前两次见面少了一些娇纵,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悲伤愁绪。
我让李浩带着她到屋里跟敏敏玩,自己则和十三在院子里的樟树下坐着说话。
十三叹息道:“容丫头平素最受皇叔疼爱。皇叔这一去,她是最伤心了。这几日还好了些,前些天连饭也吃不下,两个月便瘦了一圈。”
“瘦是瘦了,我看她倒像长大了不少。”我说。人总是在不断地失去和挫折中成长,也许这就是她人生的第一关吧。她可能已经明白,她不可能永远是被祖父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宝贝。看着十三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便想把话题带往轻松的方向:“对了,听说你最近是双喜临门。既添了一个小格格,前些日子还分了府。”
十三这才微笑道:“本来该请你去玩的,只是这些天……不提了,我那丫头明天满月,你不是早讨酒喝了吗?要不要一起凑个热闹?”
我问:“你还请了哪些人?”
他说:“没什么人,只几个兄弟借机聚一聚。”
我忙说:“免,我还是不去了。下次你肯单请我时再说吧。”
十三摇头笑着说:“就知道你是这反应。等过了中秋,便请你赏光如何?”
“没有其他人。”我看着他说。他点头笑着。我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十四。”他便很畅快地大笑起来。
十三派人来请我喝过了时的满月酒是八月十七。当晚的月似圆非圆,他在他新府的园子里摆了一小桌酒席。奶娘抱着出生仅一个多月的小女婴给我看,我咋舌道:“这么小啊!”十三失笑道:“好像没见过小娃娃似的。”他叫奶娘把婴儿让我抱抱,我急忙摆手说:“不不,我不敢!我怕伤着她。”奶娘笑着把小婴儿放到我怀里说:“姑娘莫怕,轻轻地搂着就是了。”
我僵硬地托着婴儿,看着她幼嫩微皱的小脸,心想:人啊,应该都是那么小过来的,好像脆弱到一碰就会坏掉,难以想象怎么靠吃下无数动物植物的尸体堆起身上的骨骼血肉,长到这么大。我抱了几分钟就觉得手臂快麻木了,连忙还给奶娘,只站在一边看着她说:“不知道是像你还是像她娘,今后会长成什么样的小美人?”
十三笑道:“美不美倒不要紧,女孩儿只要福泽厚就好了。”
我呆了呆,道:“说得对。这孩子额头高高的,肯定是有福气的人。”我掏出满月的礼物——一只玉蝴蝶挂配,上面特别请人细细地铭了四个字‘福寿绵长’,递给十三:“给,小小心意。待她大些给她玩的。”
十三接过,看了看说:“这边上还加了两粒琉璃珠子,挺有意思的。”
我说:“那是特意找的,可不是为了好看,是取珠圆玉润的意头。”
他笑着收起道:“难为你还那么花心思。”
小婴儿不能多吹风,奶娘抱着她下去了。我叹息一声:“小小的生命,便要开始一生的行程。但愿她无病无灾到老,顺顺遂遂终生。”
“说这话好像你七老八十似的。”十三看着我笑道。
我端起酒盅,浅尝了一口,味道甜而浓郁,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便问:“这是什么酒?”
“是桂花酿。用山葡萄和八月里待放的桂花醅酿。很是香甜,适合女子暖胃。”
我一边听着他舒缓的介绍,一边自斟自饮了好几盅:“酸甜适度,很合我口味。”
十三笑道:“悠着点儿,这可不是糖水。”我说:“没事儿,我没那么容易醉。”
他无奈地摇头,只能随便我。我对他说:“十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比较想要儿子?”
“也许是吧。”他轻叹着答,“男孩不但可传递香火,还能寄望他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