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受挫后立在原地,神色不明,萧绥转过身,将手中上好短箭的弩递给谢珉。
谢珉向来越挫越勇,眼睛微微发亮。他接过时,刻意避过了肌肤的触碰。
萧绥若嫌他脏,不喜欢这样,那就换一个方式,换一个节奏,没有他搞不定的男人,除非对方有问题。
谢珉从未怀疑过自己,他这么多年无往不利。
萧绥注意到他举动上的微末变化,漆黑的眼睛一瞬间如深潭,望不见底。
“杀了他。”萧绥指着那个哀嚎的男子,说。
早有预料,真正听萧绥说时,谢珉心口仍是一震。
他们是该死,要他杀,他却第一时间下不了手。
在他所受到的教育里,生命可贵,杀人犯法。
观念不是一瞬间能改变的。
萧绥……是不是在试探,试探他属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诡异念头出现的刹那,谢珉抿紧了唇,肌肉有些紧绷。
那张纸条,注定无法让他信任萧绥。
无论萧绥有没有这层意思,他都得彻底伪装成一个古人,在萧绥面前避免说任何现代的话,发表现代的观点。
他佯装惊吓,苍白着唇,说:“不……我下不了手。”
萧绥道:“认得他吗?”
谢珉朝那人看去,记忆一片空白。
“他是个惯犯,骗人钱财,害人性命,掘坟盗墓,无恶不作,曾经伪装官员,骗你母亲钱财,他自己都招了,你说巧不巧?”
“草民不记得了。”
那些东西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不知道,就必须一口咬死不记得,一旦撒谎,就要用无数个错漏百出的谎言来圆,那才是真正的险境。
萧绥淡道:“不记得,罪过却真实存在,你有处置他的权力。”
谢珉垂着脑袋。
萧绥很高,站在他跟前,将他笼在阴影里,火辣烈日照不到他,那种日积月累弥足而深的压迫感,却比烈日可怕。
谢珉迟疑了一会儿,手在颤,却笃定地说:“好。”
他知道自己在演,但也要演得像,骗过自己,才能骗过老辣的萧绥。
他转过身,抬起手,只觉得那弩很重,重的抬不起胳膊,这倒更方便了,他对准那人,那人像是被夹住腿的老鼠,立即剧烈挣扎起来,谢珉不再犹豫,按下扳扣。
“不要!”
箭迎风而来,那人目眦欲裂,却被亲军按住,动弹不得。
箭轻扎上了那人的胳膊,从胳膊外围擦了出去,定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那人大臂出血,染红了灰扑扑的袖,整个人都虚脱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只是皮肉伤,射箭的人技艺不精。
那弩威力无敌,真若射中要害,他的结局,就同地上的几具尸体一样。
谢珉佯装惶恐道:“草民无用。”
俞忠平也为他松了口气,他不射就是违抗命令,如今这结局也好。
头顶上的人盯着他看了会儿,道:“你‘技艺不精’,是本王为难你了。”
但他似乎并不因此感到愧疚。
他接过谢珉双手奉上的弩,就在谢珉以为他要像之前往前走时,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回身拉了他一下。
谢珉的胳膊被打开,萧绥从身后贴了上来,他握住谢珉手上的弩,语气不由分说:“我教你射。”
变故发生的太快,俞忠平差点惊呼出声,楚王属下也一个个低下头,心头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