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鹤愣住了,她倒是不曾料到,柳云添会如此藐视律法,胆大包天。
更无法占算到,何玄,娘亲乃至自己身边,都不乏前朝暗卫步步窥视,只待良机,将他们一家三人,尽数殉于前朝飘渺的复国痴念之中。
“所以,你一直都知晓?”
她笑了笑,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看我如同以卵击石般,妄图使元道镖局立足于世,是不是可笑得很?”
“能博殿下一笑,的确是民女的福气。”
舒鹤扶着树干起身,却是脚下一软,跌坐了下去。
晏竹不假思索地扑身过去,却是不敢触碰到她分毫,下意识地与被她撞破失心疯症那夜如出一辙,紧紧拉住舒鹤的袍袖:
“我乃是于梧桐关中,方才知晓此事。我……”
舒鹤甩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便不再白费气力,继续说道:
“所以,你便视我如股掌之下的玩物?如此引狼入室,何玄究竟有何负于尔等王公贵族?”
“千秋史笔不肯放过他,连你们前朝高高在上的皇室,都要将他吃干抹净了去。”
舒鹤垂眸笑了笑:
“我娘又有何负于殿下?”
晏竹怔了一下,随即道:
“舒夫人并非……”
舒夫人身死之时,他尚未被带至元道镖局,此事应是舒老爷一手谋划,背后想必是柳云添指使。
可他有何凭据?
正当晏竹绞尽脑汁如何自证清白之时,舒鹤已是对他再难信任分毫。
“你我自小一同长大,虽称不上情谊深厚,但至少有几分情谊在。镖局中你待了十余年,如今却是暗卫使一句话……”
她笑了笑,接道:
“你便将我推给了柳云添,将镖局作为献祭的筹码。我再如何占算,指法之间,又是如何能料到你这般作为?昔日我为扶持镖局所做种种,终是付诸东流。”
舒鹤突然使了气力,甩开晏竹的手,自己亦是因此向后退了几步。
“暗卫使要何玄的命,要我娘亲的命……”
“还剩个当作念想的镖局,都能被他们当作随意跑出的诱饵,那我的命,他们又何时想要了去?”
晏竹摇头,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攥着舒鹤的裙摆: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可我确实对你真心不曾有他。你若是信我,我定……”
“让暗卫使还我公道?”
舒鹤笑了笑,素日的盈盈浅笑不减,可眸中却只剩下冷若冰霜的寒意:
“有何公道,能抵得上镖局中百口人的命?若非今日易谷主在场,元道镖局,还剩下什么呢?”
晏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跳愈发得快,在舒鹤的冷眼下,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可你若是回了镖局,柳云添不可能就此放手。暗卫使亦是会趁此之机,顺水推舟,将你一同灭口。”
晏竹抹去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地伏在地上,仰起头看向舒鹤,如同求人垂怜的幼犬:
“你只信我这一回,暂且寻个地烤烤衣裳,明日辰时以后,再回医馆同易觉瑜回合。”
“便只这一回,可好?”
舒鹤笑着看他:
“殿下,我还剩下病体残命,怕是活不长久,若是想要,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