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往之事,若连来路都未曾看清,你又怎会寻得自己的归途?”
“先生放心,阿鹤心中有数。”
何玄摸出一个荷包来,放在舒鹤手边:
“我初为人父,有许多地方未曾顾及,苦了夫人,亦是慢待了你。”
舒鹤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荷包,默然不语。
舒老爷作为养父,这些年规规矩矩地关照她,虽说偶有偏心之处,但整体上还算是保持着合乎礼义的体面。
舒鹤与丹郁一同长大,舒夫人尚还在时,一人含辛茹苦,即便是后来舒老爷有了分担,亦是未能有何明显的分别。
何玄在她生命中错过的十余年,便是这般弥补的么?
她少时总因为没个可靠的爹爹在身边,而被邻里孩童挤兑,她总是想着,若是爹爹在就好了。
何玄满身血污地回到璃山,舒夫人夜半时分,不顾璃山冬日苦寒,披上外袍便迎了出去。
舒鹤偷偷睁开眼睛,见月色下二人相拥的背影,便先入为主地将何玄当作了自己的爹爹。
可何玄自那以后,似乎总是昼伏夜出,连着几年生辰都不与舒鹤一道过。
娘亲却频繁提着,要舒鹤对他万分敬重。
舒鹤总是想,自己为何不能在少时有爹娘常伴身侧呢?
眼下,那些微不足道的烦忧似乎随着时光年岁的滚滚洪流一哄而散,她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介怀于何玄的缺席。
娘亲临终前,断断续续地唤着玄郎……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想起了林中撞剑而亡的曲十娘,想起了未能见过别面的神算子,想起了曾在梧桐关中促膝而谈的元娘,想起了一路下山的诸位师父……
生于人世,亦不过寥寥数十余年,她何必要让自己来日抱憾而终?
在接下先人之业同时,她还想让自己活得松快些。
舒鹤笑着将荷包收入袖中,福身一礼:
“如此,阿鹤多谢先生。”
何玄释然地合上双眼,似乎有脚步声渐行渐远。
“就此一别,阿鹤惟愿爹爹长命百岁。”
何玄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只看见舒鹤离去的背影。
他对着虚空深处手,下凹的眼眶内似有清泪落下。
又是一人走了进来。
何玄已失了应付不速之客的气力,便佯装睡去。
晏竹低眉拱手,说道:
“李淮安受暗卫使所托,特来拜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