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厌极了世道,世上所有人亦是厌我的。如今,连你都是恨我的,恨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你和他们原是一样的……”
说了一半,他忽然垂下手,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笑得身子不停地抖着,声音含混而又微弱:
“对,他们说的都对,将来你会有很好很好的如意郎君,像我这般的人……就算占了先机又如何呢?”
舒鹤已经退到了门槛处,目瞪口呆地看着晏竹跪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挥剑,一会儿又捧着自己儿时给他编的剑穗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兔子灯,剑穗……
那时她仰着头,双手递上自己精心制作的贺礼,晏竹只投去冷冷的一瞥,对她点了点头,随手拿去而已。
他竟是这般珍藏她心意的么?
舒鹤皱起眉,脑中倾时一片空白。
她可以转身就走,叫镖局的人来按住他,再去请个大夫,此事本就与她毫不相干。
可晏竹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出冷傲自持的姿态来,想必亦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狼狈。
男扮女装确是舒鹤始料未及之事,可她冥冥之中总是相信,他是另有苦衷。
“顺应天意,上天总不该让我命绝于此。”
舒鹤低声给自己打气,迈步上前,鼓起勇气夺下他手里的剑,迅速丢到一边。
一串铃铛从身上掉了出来,被她腰间的绦带勾住,随着起伏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竹狠狠甩开她的手,握着匕首便要朝自己手腕上扎。
舒鹤惊慌之下,连忙道:“你快停下!我从未厌弃过你,哪怕我已知晓你欺我瞒我,我亦可不怪你。”
她扑过去,用力抢下匕首:“惊了旁人,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收场?”
晏竹本就武功高强,发起疯来舒鹤便更不是他的对手。
“男女授受不亲,此番非礼可不是我本意。”
说完,舒鹤费力地环住他的腰,将他往床榻上推去。
腰间的铃音交织而响,更为悦耳……
触手之处如火炭一般,可晏竹须臾之前尚还口内无般不说,此刻倒慢慢安静了下来。
舒鹤不明所以,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安抚道:“你乖一点,好不好?”
晏竹侧卧在床上,眼神涣散,面色苍白。
舒鹤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唤道:“姐姐?”
晏竹没有反应,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舒鹤往他身上摸了摸,却又不知穴位不敢乱动,只得收回手,用帕子擦去他额前细密的汗珠。
腰间的铃铛晃动着,她一边取下铃铛,一边试探着去解他手上的锁链。
“咔嗒”一声,晏竹好似失去支撑一般,歪倒了下来。
舒鹤一惊,连忙接住他,手法生疏地把他揽在怀里,用力地架扶起来,平放在床上。
她倒是高估了自己的气力,甫一松手,便感觉双脚脱力,与晏竹一道,仰面躺了下去。
舒鹤休息了片刻,支起身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桌上的铃铛。
难道此等来历不明之物真有如此神效?
她起身提着铃铛,在晏竹耳边轻轻晃了晃:“从此刻至次日辰时,安睡于房内,不得再有疯举。”
她抱膝坐在榻边的小凳上守着,还未数过一百,便见晏竹气息平稳,轻微的鼾声在她耳畔响起。
舒鹤拍了拍衣裙站起来,把铃铛仔细收好,给他的伤口简单包上药,便弯腰捞起提灯,快步离去。
至次日清晨,旭日初升,朦胧的日光透过窗纱染进了室内。
舒鹤揉了揉眼睛,只觉身体发重,头晕目眩,口内泛起一阵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