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边家越近,云边越是不安。
她非常清楚自己不安的源头在哪。
被他耍,她的感受不仅仅是情理之中的愤怒和委屈,其中更无法忽视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以至于这些天来,她每逢有空,尤其是夜深人静之际,便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些场景,一遍遍重复咀嚼他说过的话,揣摩他的语境和表情,猜测他更深层次的意思。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边赢房间的窗口有灯光透过窗帘照出来。
云笑白把云边放下就要走,她琴行有事必须过去一趟。
云边叫她:“妈妈,胶卷。”
“你先帮我收着吧。”云笑白急着要走,“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洗胶卷的地方,等空些了我再看看。”
“好。”
跟李妈打了招呼,云边背着书包上楼回房间。
边赢就坐在休息区。
自酒店那完过后,两个人头一次产生交集。
云边上楼梯的脚步有一瞬的暂停。
在移开目光的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但来不及了,她已经转移了视线。
再去看他,一定会很奇怪。
所以她目不斜视走上去,从他身旁经过。
一直到她进房间,边赢都没有叫住她。
是她看错了么。云边关上房门,却怎么都没法安宁下来。
她拿上胶卷,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重新出门。
边赢还在休息区闲坐,云边余光看到他闻声抬头望她。
她若无其事右拐,去叔叔和妈妈的卧房,把几卷胶卷轻轻搁到妈妈床头柜上。
再出来的时候,边赢已经不在休息区。
云边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一番自导自演颇为可笑,她回到自己房间门前,推门而入。
即将关门的瞬间,她真的听到边赢叫她了:“云边。”
云边有些不认识现在的自己,明明前一秒刚发过毒誓再也不会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但他一叫她,她就会心软。
她停下关门的动作,整理好表情,等边赢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隔着一扇半关的门相对而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对视来对云边来说变得不那么容易,她需要鼓足勇气,才能做到正视他的眼睛。
他是来跟她道歉的吗,只要他真心实意跟她说对不起,她可以考虑原谅他。
毕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大家要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还是和平共处比较好。
边赢伸手,把一样东西递了出来。
她的帽子,回锦城那天她戴回去的。
“你落我酒店房间里了。”边赢说。
他的语调四平八稳,全无歉意和尴尬。
云边反反复复在他脸上巡视,确认不存在她想得到的反馈,她又恼恨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
“谢谢边赢哥哥帮我捡回来。”她客套地笑了笑,“但是我不想要这顶帽子了,你帮我丢掉吧。”
她的喜怒无常是一座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经历过怎样的百转千回。
在边赢眼中,她冷淡得不成样子。
他这小半辈子一直活在各种巴结讨好和溺爱重视之中,习惯了做人群中的焦点,从来只有别人哄他,没有他给别人赔笑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