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边闻出现,云边变得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名字里的那个“边”,未免过于微妙。
二楼。
边赢跟着边闻走进书房,反脚踢上门。
随着关门声响起,边闻压抑着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扭过头骂道:“这种话谁教你的?!你阿姨和云边从今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人,你认也好,不认也好,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下次再敢对她们这么说话试试看,就给我滚出去。”
边赢眼睛也不抬,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抽了一跟叼到嘴里,又从另外一只裤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火,头低下去,凑近打火机。
火苗跳跃的光舔亮烟头。
烟雾上腾,淡淡烟草味里,边闻的怒气陡然间偃旗息鼓。
他伸手夺过那根烟扔到地上,用鞋尖用力研磨几下。
烟火熄灭。
边闻叹了口气,口吻已经不自觉软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他的儿子学会了抽烟,个头也已经高出他不少,他太少关注他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边赢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忘了。”边赢说。
“以后别抽了。”边闻顿一下,说,“想想你妈是怎么走的。”
冯越是因为肺癌过世的。
她诊断出这个病以后,怕加重她的病情,边闻把烟给戒了。
后来冯越离世,边闻也没再捡回抽烟的习惯,“抽烟有害健康”这句宣传语耳熟能详,边闻从前不当回事,但当噩耗发生在自己或最亲近的人身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听父亲提到母亲,边赢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不挺好的吗,我妈要是不得肺癌,你怎么换老婆?”
边闻已经忘了边赢上
一次好好跟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新旧家庭之间的平衡令他心力交瘁,他沉默了很久,说:“阿赢,你妈走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人总得向前看的,我不可能一直沉浸在过去。”
边赢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夫妻近20年,半年就向前看了,准确地说,是三个月就向前看了,冯越离世三个月,边闻和云笑白陷入热恋,四个月,做出结婚的决定,六个月,把人娶进家门。
娶的还是前任。冯越这十八年被全盘否定,成了一场彻头彻脑的笑话。
边赢问道:“你把她照片弄哪去了?”
边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玄关的照片,茶几上的照片,我妈的照片,还有我妈养的铃兰,所有有关我妈的东西,你们都扔哪里去了?”边赢的脸在昏暗的书房灯光里显出几分压抑至极的扭曲,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连株铃兰都不放过,你老婆就连一株我妈养的花都容不下?”
“跟你阿姨无关,是我让收的,这些东西你去问问李妈放到哪儿了,她肯定都好好地保管着。”边闻说,“至于铃兰,怕毒着猫,也让收走了。”
云笑白养了只猫,猫调皮,第一天来边家就因为啃食铃兰导致中毒,被送进医院洗胃,怕猫再出意外,边闻就让佣人把花收了起来。
一株植物和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孰轻孰重,不消多说。
“行,对,应该的,是铃兰错了。”边赢点头,彻底失去继续和边闻说话的。
边闻把他叫住,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云阿姨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以后会知道的。对了,我和你云阿姨没有领结婚证,这是她的想法,其实我应该给她一个合法的身份,但考虑到你,我没有坚决反对,由着她去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有那一天,不至于给你带来麻烦,或者蒙受什么损失。”
人年少的时候有一腔不顾一切的孤勇,爱情面前,物质不值一提。但人到中年,孩子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与孩子的利益相比较,爱情得靠边站。
自边闻告诉边赢自己打算再娶以来,边赢对父亲一直是夹枪带棒的态度,到这会他终
于第一次有松动的迹象,正色问道:“你和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难道你以为……?”边闻诧异,“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但以后云边也是我的孩子。”
边赢沉默一下:“噢。”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父子俩两厢无言。
过了会,边闻拧起眉心,回到最初的话题:“今天念你初犯,你待会给人……”他原先想说让边赢去给云边道个歉,但考虑到边赢的配合度,应该是火上浇油的可能性更大些,遂摆了摆手,“算了,你离她远点,别去碍人眼。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边赢扯扯嘴角,拉开书房的门,外头,李妈正在假装擦扶栏实则关注父子俩的动态,看他平安无事出来,她满脸的担忧这才散开,比了个口型:“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