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闻费尽心力企图打造的和谐,被儿子一句话破坏了个彻底。
边赢完全没留情面,措辞极尽刻薄,“小杂种”三个字,瞬间将客厅的空气冷冻结冰。
一旁浇花的李妈不敢再动,僵着身子,举着水壶停在半空里,密切关注东家的动静,她做好了准备,如果边闻要动手教训边赢,她得第一时间冲上去阻止。
冯越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边赢,李妈答应过她,一定会竭尽自己所能好好照顾边赢。
云边脸上无辜且柔弱的笑一寸寸散尽,最后变成一片无辜的苍白。
“忍住。”她在心里给自己下达一个简短而有力的命令。此情此景,她不需要亲自出头,叔叔会站在她这一边。
边闻猜到边赢不会有好脸色,但他没想到居然能到这种程度,短暂的愣怔后,他沉下脸,怒道:“你再说一遍?”
来自父亲的威严没能震慑住边赢,他满脸无所谓地扯扯嘴角,反问:“你确定?”
云笑白端着饭碗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剑拔弩张,她脚步一顿。
云边注意到母亲出来,她抬起眼眸看边赢,轻轻开口:“我听到了。”她语气里有明显的央求意味,“这应该就是你要的吧,不要说了。”
她完全相信,边赢敢再说一遍,并且他很乐意再说一遍。
让云笑白听到,她会难过。
李善均在《我的大叔》里面有这么一段台词:“我也曾下跪过,被人扇过巴掌,被人骂过,那种时候唯一庆幸的就是我的家人不知道这一切,那我就可以假装没发生过什么事,买了好吃的回到家,若无其事地吃晚饭。其实没什么的,不论受到什么样的侮辱,只要我的家人不知道,那就不算事。”
有些难堪自己受了也就受了,但是不能当着家人的面,这是底线。
云笑白就是云边的底线。
边赢也看到云笑白了。
他的嘴唇张了张,那三个字已经滚在喉咙口。
利刃随时可以出鞘。
但是最终,他依了云边的意思,没有再说。
短短两秒钟时间,云边的心情不亚于经历了一次过山车。
此时此刻她无暇感到愤怒和羞辱,
唯一的感受是感激。
边闻跟云边抱着同样的想法,不想把云笑白扯进来,所以他不便在这里继续教训儿子。他看看云边,又看看云笑白,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们先吃,我和边赢有点事要说。”
“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吗?”云笑白说,“还是先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我们很快,你们先吃。”边闻温和地宽慰她,看向边赢的时候,则换了副严厉的表情,怒气呼之欲出,“边赢跟我上来。”
父子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云笑白不明所以地问云边:“发生什么事了?”
云边模棱两可:“他态度不太好,惹叔叔生气了。”
云笑白仔细观察云边的表情,没有发现委屈或愤怒的情绪,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她把女儿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斟酌着开口:“云边,如果哥哥没有很过分,就不跟他计较了,好吗?”
“好。”云边点头。
“他才17岁就没了妈妈,现在家里又出现一个取代他妈妈位置的人,我们给他一点适应的时间。妈妈也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因此冷落疏忽你。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保护你,你永远是妈妈最重要的人。”
云边再次乖乖点头:“好。”
云笑白半是欣慰半是心疼,摸摸她的头:“辛苦你了。”
云边笑笑,将这一页轻描淡写地揭过。
其实不止是边赢,她心里有同样的疑惑,她和边闻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边对自己的父亲几乎一无所知,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家里从来没有他的照片和信息,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更不知道他在哪里。语文课上《背影》那一课的时候,老师和同学用长篇大论歌颂父爱,只有她茫然无措,为自己的格格不入感到恐慌,甚至感到自卑。
云笑白从来不和云边提她的亲生父亲,云边小时候看到别人有爸爸羡慕得不行,会缠着母亲问有关父亲的行踪,云笑白平日里是一个脾气很温和的人,但一旦涉及云边的生父,她就会变得暴躁,云边对父亲的好奇次次遭到母亲的呵斥,甚至有次把母亲惹毛动手打了她,后来她就学乖了,不再过问。
亲戚有闲言碎语,但版本众多,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到国外去了,最可信的版本是,云边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发现了父亲的外遇,不顾外人和稀泥式的劝和不劝分,母亲执意离婚,可腹中孩子已经足月,只能生下来。
生下她以后,母亲让她跟着自己姓,强势拒绝前夫的探视和抚养费,久而久之,双方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这种决绝的方式,确实是云笑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风格。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