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阴阳怪气,诽谤污蔑层出不穷。
且不说这种侮辱言论受到多少现实的打脸,乃至于激起了饱学的女子激愤。亲自写诗骂这些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之辈。各地王家的人也趁机将这些人告上了衙门,状告他们诽谤。各显神通地奚落这些头脑发热的糊涂蛋。就说后宫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凉州府的几个姬妾前所未有的沉默,沉默到最爱与娘家走动的柳如慧如今都不愿去走动了。一个个关起门来,思索起了过去。想到她们曾经取笑过王姝泥地里打滚,邋邋遢遢的过往,有种想要钻入地缝的羞耻。
柳如慧的诗集翻了几张看不下去,倒在床上不起来。倒是杨氏有种恍然大悟的开朗。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
她们的安静很消停,后宫当真静得像没有人在。
钟粹宫中,隋暖枝的脸色发白,神思不属地坐在主位上,脑袋里一阵一阵的嗡鸣。
消息闭塞时还能自矜自傲,当睁开眼睛看向外面的世界,她才发现了大不同。家族的谆谆教诲萦绕在耳旁,与近来层出不穷的消息冲撞着,隋暖枝的心里十分难受。
这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她难过之下,已经一整天滴米未进了。
隋暖枝自认是读过书的。因为读书所以明智,因为读过书,所以懂得道理。
她曾想过忽略王姝的功绩,闭着眼睛坐上后位。只要她母仪天下,必定会竭尽全力去当好这个皇后。她不会偏颇一方,必定会处事公正。她也会敬重王姝,并不会故意拿捏身份欺辱他。隋暖枝相信自己可以说到做到。
毕竟本质上,隋暖枝其实并非这等骨子里无耻无赖之辈。
她虽自视甚高,自觉高人一等,却也一样向往品行高洁之人。古往今来的圣人,于国于民有千秋功德之人,她一样心生敬仰和推崇。
她如今觉得汲汲营营争夺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是如此的丑陋和卑劣。她当真不知隋家没有这个资格么?当真不知隋家要求是乘火打劫么?
她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清除。隋暖枝慢慢的有些憎恶这样的自己了。
想当初,她舍弃了青梅竹马,舍弃了未来。为家族放弃身为女子的所有权利,不要孩子,不要宠爱。只要守住隋家的荣耀。她自以为付出一切,就应该得到想要的。
但如今觉得,若只是为了守住家族的荣耀就这样恶意地抹黑一个这样大才的女子,折弯那人的骨头对自己卑躬屈膝,隋暖枝觉得自己不配。她的良心备受煎熬,她的所有认知和自幼受到的教导,让她无法接纳这样卑劣的自己。过去说服自己的理由现在都不能自欺欺人了,她不愿意了。
隋暖枝命人关闭了钟粹宫的大门,至此,拒接来自家族的信件和吩咐。
她在两天不眠不休的深思熟虑之后,孤身一人去了紫宸殿。
萧衍行在逐渐稳定局势,并将恩科推迟了一年,明年再开。如今正在商议对所有官员进行政绩考核。听宫人禀隋暖枝来了,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
紫宸殿中静了一静,无人说话。
关于侧妃的这一系列的事情,他们看在眼里,心中的震撼自然不必说。如今这殿中大半的人对萧衍行坚持不立隋氏为后一事都持支持态度。先帝的遗诏姑且不论孝大于天,黎民百姓才是立国之根本。毕竟固守着这些繁冗的祖宗礼法,又能管得了天下几时?
当然,支持的一派是这般想,老顽固又是另一种想法。他们此时对隋氏来紫宸殿感觉到稀奇。
抬头偷偷看向萧衍行,就等着他开口。
许久,萧衍行正准备让人赶隋暖枝离开。哪知隋暖枝仿佛知晓了萧衍行的心思,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之外,高声喊话:“陛下,妾身自认身负三项大过,今日特意前来请罪。”
她的嗓音大的内殿清晰入耳:“妾身嫁给陛下四年,至今无所出,其为一过。嫁入陛下后宅未能为陛下分忧,且屡屡引起事端,搅动风雨,其为二过。成婚多年,心系旧爱,此为三过。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想去太庙守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恳请陛下恩准!”
隋家还未放弃,隋氏竟然亲自来自请去太庙守灵?!
一瞬间,一片哗然。
萧衍行也愣了一瞬,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人安静。命人宣隋暖枝进殿。
隋暖枝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之上。
相同的话,她又说了一遍,俨然一副心意已决的态度。隋暖枝自觉自己并非高洁之辈,她此番举动既是心中不能接受自己继续自欺欺人,也是为了保全自家。
这些日子,隋暖枝关起门来思考了这段时日的所有事。
从前,隋暖枝关在后院,目之所及自然都是后宅女眷之琐碎。如今信息铺天盖地而来,她不再闭塞,眼睛能看到事件的全貌,隋暖枝才慢慢地看透了一些事。家中长辈称赞她通透,或许她是真的比旁人通透些。隋暖枝清楚,隋家这殊死一搏的做法,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萧衍行对世家大族的态度,显然注定了未来世家越繁盛越容易招祸。隋家顺其自然其实是最好的。做的越多越错,要的越多越容易败落。不如及时止损。
她来这里,以一己之力承担家族的错事,希望萧衍行能网开一面。
萧衍行看着她,许久,倒是若有所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