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处桥沿附近,有数方青石明显和其他地方颜色不一样,分明是损毁后另行修补过的。
此桥在唐时便已建成,历经二百年风风雨雨,必定会有修补与扩建。本朝立国后,同样进行过整体修缮,两边青石俱雕了海崖、瑞兽、祥云等图案,甚是精美。此处的修补痕迹似乎要更晚些,青石棱角的风化并不明显,青苔也比别处少,估摸着应该是近一二十年修补的。
但这样的修补痕迹,为何会让阿榆动容出神,甚至心绪大好?
安拂风见沈惟清似乎没有发现,取出披帛,将一端扣于桥栏,另一端绕持手中,一跃也飞下桥沿,抱住下方拱柱,说道:“仔细看看这些青石是不是有机关,藏着黄金或珠宝之类。阿榆看了金帛之物,心情会特别好。”
“……”
沈惟清甚是无语。喜欢银财,难道也是被拐落下的后遗症?
好在沈家不算大富,却也不穷,应该养得起他娘子。时日久了,这毛病应该能改。
然而他们仔细检查过修补的那几块青石,分明是量好尺寸
算好角度再放上去的,连早先的碎裂处都按破损的形状加工过,严丝合缝。
没有金,没有银,甚至没有藏过小铜板的痕迹。
安拂风又看着那些斑驳的青苔,揣度道:“莫非这些青苔构成了什么图案,藏宝图之类?”
她一边说时,一边放长披帛,晃荡在半空,眯着眼研究那些青苔。
沈惟清叹气:“想控制这些青苔的生成,得在这桥下安排个会画画的菜农。”
夜风穿过桥洞,带着河水的凉意,吹得安拂风在半空来回晃荡,头晕目眩。她努力稳着身形问道:“真有这样的菜农吗?”
沈惟清苦笑,“此处上方是天街,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连半夜都有行人来往。怕是谁的脑子被汴河水淹坏了,才会安排菜农在这桥下用青苔画藏宝图吧?”
州桥所在的这条街,即使半夜都有行人夜游,两岸歌楼笙箫之声彻夜不绝,说是天底下最热闹的街市也不为过。他们二人这般在桥栏上下查看,已有注意到的游人好奇围观。
而桥下虽过不了大船,寻常小舟每日不知来往多少,真有珍奇之物,岂能等到他们这时才发现?
安拂风自知又想歪了,沮丧道:“或许阿榆当时就是随便看着这边发了个呆,并不是特地看什么。哎,晃得我头晕,上去了。”
安拂风三两下顺着披帛攀了上去,正待收了披帛时,忽听沈惟清说道:“等一下。”
沈惟清捞过垂
落的披帛,身形一荡,飞至桥下,抱住其中一处石柱,稳住身形,举起灯笼,照向一块青石。
斑驳苔痕间,字迹隐隐。
他腾出手来,用软剑刮去青苔,终于露出青石一角的两行字迹。
“人生一世,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日省一恶,日行一善,唯愿岁月长青,瑾瑜无恙。”
钱界又来到了那座奢华却幽静的府邸。
荷叶田田,清圆高举,池边亭榭泊于月色中,静谧如画。
水榭中,青衣文士正倚栏饮酒。月华如水,水色如镜,照在他温雅秀致的面容之下,令他多了几分出尘之意。长脸细腿的大白狗听得动静,警惕地抬头,看到是钱界,潦草地龇了龇牙,便又趴回了文士脚下。
若阿榆、安拂内等人在这里,一眼便能认出,这人正是在食店里对阿榆手艺赞不绝口的李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