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久前,燕承南只是对她起疑时,便仔细地着人去查过她。
那时也找出些破绽,但到底又在和她长久的相处里,将那些疑虑一点点儿的消磨掉,留下的,只有不言而喻的心照不宣。
孟秋从不愿对他坦白,他亦从未想过去问出个究竟。
大抵是因于燕承南久居宫闱,更过得不甚容易,才教他在年少时就明白,难得糊涂。总有个把件事,是难以将理由诉之于口的。既然孟秋是为他好,也的确在为他好,那她到底这么做的原因是甚,已然不重要了。
更要紧的,是燕承南生怕自个儿去较真,去和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落得个得不偿失。
他想:孟秋来得突然,那她走时,自个儿又该如何?
燕承南很是清楚,既心知肚明没个答案的问题,还是别问了。维持现状,仍旧将孟秋留在身边,也无甚不好的。
只要她还在。
孟秋回屋后,满心的五味杂陈。
对于燕承南所说的“到此为止”,她仍旧不太想得通,究竟是在说哪件事的,到此为止。
她记起许许多多纷杂的琐事,脑海里最终定格的画面,是燕承南方才看着她时,柔软到近乎温顺的目光。轻地像是一堆云,一团絮,雾蒙蒙,却又沉甸甸。他以堪称低眉下意的姿态,含蓄又内敛地,委婉表达着他的请求。
孟秋再想,觉得燕承南做出这种决定,简直不可理喻。她想到系统给她看的,那段本该发生的史实,一时竟不晓得自个儿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对他好,让他处于这样高的地方,在本该俯视芸芸众生的时候……”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又让他因为感情而按行自抑,甚至决绝到没有后悔余地的信任另一个人……即便是我。这样,真的好吗?”
她心里清楚,等到任务完成后,就也到了她离开的时候。
这与她一心一意,想要让燕承南开怀些,不用在历史必定要抵达的过程里太难过……这个初衷,是相互违背和冲突的。
不得不说,辣鸡系统的确可恶。它说人心难测,更因人心容易动摇。
进门后,她不做声,孟阿嬷看她面带愁绪,还以为是怎的了,“娘子,可曾出了甚么事情?为何看您神情,竟是忧心忡忡的?”
“没有。”孟秋答罢,又停顿一下,在月色里沉吟少顷,再状似无意的问道,“阿嬷,早些时候,当初彭城里,你们在东市那儿住了多久?”
孟阿嬷一时疑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孟阿嬷仍旧依言答道,“约摸着,得有个把月。”
“过得怎样?”
“倒是不错的。”孟阿嬷年纪大了,说话便有些絮叨,“季郎君虽瞧着凶神恶煞,却是个实在的好人。平日里吃住都在一处,原想着他不好相与,未曾料到,性情竟那般和善。”
“……他?和善?”孟秋被这形容引得面色微妙。
“是啊,季郎君得来的钱财不少,却难有用到自个儿身上的。”
孟秋惊诧,“那他用在哪里?”
“用在彭城里那些孤寡的翁媪,或是被丢弃的孩童那儿。”孟阿嬷说着,“季郎君是个好人啊,对我和三三、六六也不曾苛待过,处处照顾。”
然后,孟秋又问,“他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吗?”
“这……倒也有。”孟阿嬷犹豫片刻,和她说,“季郎君在私底下,多有骂您。”
“……”孟秋面无表情,“哦。”
听到孟阿嬷对季不言的夸赞,孟秋在心情复杂的同时,又难免觉得松下一口气。起码在燕承南跟前的求情,救下的,姑且不算是个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