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听闻,那个被朝廷派来的大官儿来了,如今正在东集市上布施粥饭呢!
虽说她暂且不必去领救济粮,但碍于好奇心作祟,还是忍不住的,想过去凑个热闹。
想着,她便果真去了。
场面是意料之外的井然有序,由衙门皂役在几十口大锅前依次排开,除却病重、残疾等外因的,老弱妇孺在先,青壮年在后,格外清晰明朗的分发灾粮。
从领用到事罢,像是一场有条不紊的排兵列阵。
“都如何了?”
“禀大人,已有三千六百余人归纳入籍。”
“可曾有生事者?”
“已依照您的吩咐,将其关押入狱。”
“嗯,不必都斩,先去劝告。若劝告无用,便当众杀鸡儆猴,其余的则小惩大诫,再……”
哄闹嘈杂的集市,一道冷淡的声线宛若萃萃霜雪、琤琤珠玉,带着几分令孟秋熟悉的错觉,夹杂在人间烟火中,从远处遥遥传来。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
是他。
当今东宫太子,燕承南。
对她来说的一别不久之后,她又与他,再次地久别重逢了。
这回是四年的春秋。
少年郎年过束发,身着朱明衣,红纱裳、红纱里,更衬得他面若傅粉,身姿挺拔峻立。
与往年相较,他面上的青涩稚嫩尽数褪去,气质也显得沉稳冷肃起来。亦愈发显得生人勿近,如似那泛着凉意的寒玉,略一皱眉,便让人不敢凑近半步。
两人隔着三两丈的间距,却宛若隔着千山万水、千秋万载,就此一面后,擦肩而过。
“娘子?娘子——”
在阿嬷的轻声呼喊里,她恍然回神,“啊……”
“您在看甚?”阿嬷不明白她愣住的缘故,只当是走神,又与她说道,“天色晚了,这布施也将尽,我们不妨早些回去罢?”
孟秋收敛视线,“……好。”
人声沸鼎,而正在此时,远处的燕承南却鬼使神差般,顿步转首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灯火阑珊处,并不见什么异常。
“大人,怎的了?可是有甚么不对?”旁边的侍从问询着。
他按捺住心底莫名生出的几分触动,将刚才仿若被久久注视的错觉压下,应答道,“……无碍。”
风起。
阴沉沉的天际覆盖着厚重乌云,却不明缘故的,被拨开一小片,泄露出一抹明朗月光。清亮亮洒在燕朝大地上,像是为他递来久违的音讯。
急风忽至,雨声淅沥。
那天初遇后,孟秋便不由沉思。
依照如今这情形,他是被皇帝派来赈灾的,还隐瞒着储君的身份,只是顶着个使臣名号。
那她区区一介隐姓埋名还曾背负人命的弱女子,应当怎样才可以冠冕堂皇的,凑到这位使臣大人身边,还让他留下她?
孟秋绞尽脑汁也想不到,遂决定,先往上凑再说。
既然没有机会,那她就瞅一瞅能不能创造机会。
再者,既然系统将她送到这个节点,必定是他又要遇险了。那她更得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