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是孟秋如何也预料不及的。
她一面亲近燕承南,一面又清楚自个儿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少年郎乍见像是天边月,高高悬在云端,触不可及。可等到与他熟悉了,这才发觉,他分明是窗下雪、栏边竹。
他也还沾染着人间烟火气。
孟秋仗着他心软,有意无意的,难免会得寸进尺。尽管大多是为他好。
临到此时此刻,她方才恍如初醒般,觉出不妥与后悔的想法。她忍不住有些慌张,片刻过后,又了然的沉默住。
她隐隐约约地清楚,燕承南所想的,乃至所做的,到底是和她期望的那样背道而驰了。
“殿下……”她低声唤着,有意质问,却半个字儿都讲不出。堵在喉间,闷得她很是难受。她似有似无的察觉出,她的无心之失,大抵是燕承南的有意为之。
影响是相互的。
燕承南垂着眉睫,面色平淡,教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宛若春色里波澜不惊的太清池,映着一道清亮的月弧,沉沉静静。他说,“你不该待在宫里,出去也好。”
他堪称□□专断的定下这件事,并不容许孟秋拒绝,也不留给她抉择的余地。
在木已成舟后,他对孟秋的态度足可看见的,和缓了。
毕竟至多也不过最后一日的光景,燕承南决意将她送出宫,这一别,往后怕是都不得见。但倚仗着前不久陈文君赠予的铺子,想必她过得不差于如今。
与此同时,他与庄大人的谋算依旧按部就班。
柳氏并非涓滴不遗,起码在利用敬妃一事上,她还是被揪住了尾巴尖儿。
敬妃除却美貌和家世,心机与头脑也是有的。在与柳氏交涉间,敬妃私自留下两人来往密信,虽并无甚么要紧的内容,却点名道姓的表明,两人在此事上来往频繁,很有交情。
若非皇帝下手过重,不留任何情面也不由敬妃分说,直截就将这一大家子杀的杀、罚的罚,想来敬妃也不至于被柳氏当机立断地,灭了口。
信件几经辗转,从敬妃贴身侍婢手里被夺取,送往宫外的途中又遭庄大人半路拦截,再遮遮掩掩,送至燕承南所在的东宫内。
留待封妃大典当日,揭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这是他们早已计划好的。更唯恐柳氏谲诈多端,又生变故,庄大人另将往年间柳家一案旧事重提。乃至收下柳氏做义女的安郡王,也被选出几样错处,写入奏折,联合几个文官,只等递去御案上加以弹劾。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之相反的,是燕承南沉稳如常的平静姿态。孟秋和他日夜相伴,却不曾从他身上察觉出哪怕一丝半毫的风声。
她并不晓得燕承南对柳氏的安排,还在忧心忡忡的想着,应当如何让他回心转意,好让自个儿继续留在东宫。可不论她怎么费劲,都注定是徒劳。
燕承南打定主意,要让她离开。
事到如今,已不是在对她起疑了。更多的,是燕承南笨拙而又隐晦的,在试图将她从这浑水里摘出去。
他惯是这样,对人好也不明显,遮遮掩掩地把事儿都做了,却半点儿不动声色。
若非孟秋还算了解他,被这般不明不白送出宫去,怕是得对他生出怨怼。即便如此,她仍需一番费心,才确定他对此并非不觉得难过。
但他的难过太浅,淡的宛若早春的雾气,未曾等到朝阳初升,便自顾自的就散了。
而在孟秋并不知情的时候,系统则尽职尽责的,将她的情况汇报向主系统。
实则按照她这般逾矩,还违反规定肆意妄为的,主系统应当直截了当的抹杀她,再另选宿主。毕竟牺牲个把游魂是小事,但如若影响大局,导致位面中本就岌岌可危的秩序崩溃,才是难以挽回的后果。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宿主不明缘故地,很是让目标人物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