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一敲,先有一个系着红巾的人出来挑战,而后黄眉军里也出来一个人,二人斗了十几合,红巾军的士兵一脚把对手踹下了擂台,蒋峰从座位上蹿起来大叫了一声“好”,曹主簿的脸黑如锅底,让人把那输了的士兵拖了下去,而后各军陆续有人上台,也是互有胜负、场面极为热闹。
“齐鹤唳今日会上场吗?”江梦幽看着场中低声问:“这里毕竟是玄甲军的主场,若让别人赢了头筹,他可要面上无光了。”
江梦枕很自然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当初遴选羽林卫,他是打通关的第一人,还把甲等头名的金牌送给了我”他语声一顿,怅然道:“只可惜那时我失约没去看他,这回也算略可弥补一些遗憾了。”
江梦幽瞧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遗憾真的可以弥补吗?如果所有的遗憾都能被补偿,江梦枕又何必一面惦念着齐鹤唳、一面不肯给他一点和好的希望?
已有十几人上台斗勇,蒋峰越看越是技痒,终于忍耐不住提着斩马刀跃上擂台,擂上站的是一名玄甲军大汉,他已连胜了三个人、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蒋峰把刀平举,口中道:“我的刀有点沉,你可要小心了!”
大汉也是用刀,满不在乎地说:“你只管放马过来!”
“好!”蒋峰抡起刀劈头下砍,大汉举刀一搪,只听“铮”地一声、而后又是谁“啊”地一叫,众人定睛再看时,惊见大汉的长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他双手鲜血直流,竟被这一刀之力震裂了虎口!
观战各军一片哗然,红巾军的人高呼呐喊,有人扯着嗓子兴奋地大嚷:“我们少将军天生神力、战无不胜,光那柄刀就有八十八斤,连虎豹也能一刀劈死,与人比试从未输过,我看你们就别上去送死啦!”
“哦?”齐鹤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握着长枪缓步走上擂台,身形与枪一样地挺拔卓然,“请教少将军高招了。”
玄甲军见此也闹腾起来,二人还没开打地下的呼喝声已经响彻云霄,蒋峰方才外放跳脱的神气在几个呼吸间收敛下来,他盯着齐鹤唳极黑的眼瞳,凝神道:“请!”
无论台下多闹,擂台上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却静到几乎凝滞,齐鹤唳并不抢先出招,而是等着蒋峰率先出手,高手之间、兵刃未接,比斗已然在无声无息间开始。蒋峰的性子不如齐鹤唳善于隐忍,他的第一刀终是被齐鹤唳等了出来,非劈非砍、而是试探的一招平推,齐鹤唳也虚晃一枪,在枪花抖出的千万点寒芒中,枪尖取他手腕!
观战的众人本以为这定是场让人血脉贲张、高喊喝彩的热辣大战,哪知道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却连对方的兵刃都没有碰到,各凭着腾挪的身法在擂台上游走试探。欢呼呐喊声越来越小,并非是因为比试不够精彩,而是大家都开始手心冒汗,提心吊胆地看着台上的刀光枪影,根本猜不透他们的下一招又会从哪里使出来。
“你的话说得太早,”江梦幽看着擂台道:“我看胜负真未可知”
江梦枕欲答话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忽然,底下传来“铛铛铛”的刀枪相击,江梦枕紧张得立刻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见擂台上的二人突然同时变招加速,一改试招时的谨慎,使尽浑身解数向对方猛攻,刀刃与枪尖碰在一起似乎要溅出一片火星来!
这样极快地过了一百招,还是不分胜负,两人也有些打红了眼,求胜心切、更顾不得下手的轻重,前排观战的人只觉得一刀劈空或是一枪舞动掀起的风刮在脸上都是生疼的,若是被刀枪捅在身上,必然会一命呜呼,这俩人哪儿是在比武,简直是在以命相博!
“姐姐,能不能让他们别打了,”江梦枕捂着胸口,一颗心突突的乱蹦,“我真看不下去了,若有人受了伤,更要伤了两军的和气!”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看他们的气势今日必要分个输赢的,否则来日还是要斗!男人就是这样,杀红了眼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江梦枕从高台上站起来,眼见着蒋峰的刀砍向齐鹤唳的后背,他“啊”了一声,忍不住喊道:“鸣哥儿小心!”
二人单打独斗,常是一力降十会,蒋峰力大无穷,每每短兵相接,齐鹤唳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想不到快速取胜之法、难免有些焦躁。齐鹤唳余光瞥见刀光一闪,风声中隐约传来江梦枕喊他小心的声音,这一声在鏖战时真仿佛是一剂醒神的猛药,一下子抚平了他着急求胜的躁气,心里一静、脑中立刻清明起来,在千钧一发之时他顺着蒋峰的刀势侧身一避,刀尖贴着他的背后斩下来,在蒋峰力已用老、不及收招的时候,他腰上发力旋身一转,长枪从背后斜斜刺出、正点在蒋峰的咽喉上!
校场上霎时一静,而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蒋峰提着刀胸膛起伏,齐鹤唳凭自己的本事赢了他,他本是无话可说的,从武艺上来说他也没什么不服之处,可是年轻人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总是义愤难平、不能释怀,他用手指拨开枪尖,压低声音恨恨地说:“哼,是你赢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虽赢了这场比试,却再也赢不回江公子了!”
齐鹤唳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蒋峰梗着脖子,为了面子强扯大话道:“江公子昨日告诉我,你是他的前夫,问我介不介意,我又岂会在意这些?今天你这么拼命,无非是想让他多看你一眼,可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前夫的意思就是——他现在已不要你了!”
齐鹤唳下意识地望向高台,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江梦枕的表情,连方才的那一声语调发颤的提醒,也许亦是他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