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白不以为意:“你去说好了,我爹早就不知道为这事儿打过骂过我多少回了,他已经对我不抱希望了。”韩家世代书香,他爹又是大学士,肯定见不得儿子流连花丛。但韩元白幸运在不是长子嫡孙,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教训过后也就放任他去了,想着长大之后总会懂事的。
人家爹娘都不管了,邝栩再多言也无济于事。
那回邝栩在揽月楼待了一个多时辰,乐清脸上带着伤,却坚持要给他弹奏一曲,邝栩想着这是人家的工作,便没有拒绝。
一听却发现,他弹得还挺好听。
自那之后,韩元白像是抓住了邝栩的软肋,时常会邀请邝栩。
邝栩不同意,他就用乐清是不是又挨打了来煽情,邝栩一个心软,就会跟他去了。
前前后后竟也去了四五回了。
这一回自然也逃不过去。
左右见不到赵于鸿,邝栩便没有推拒,同韩元白和林启贤一起前往。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灯红酒绿的场所将将开门营业,却已有不少楼中开始了声色犬马。揽月楼算是其中比较清雅的了,至少那些腌臜事不会在大堂里发生,都是关起门来折腾。
不然邝栩当初也不至于被骗上楼了才意识到不对劲。
鸨母一见到三人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带着他们去了常去的包厢,又将三人最近翻过牌的三个倌人送了进来。
倌人也都是半大的少男少女,其中韩元白的乐容年纪最大,有十八岁了,再过两年便是下滑期。乐清最规矩,抱着古琴,一进来就在屋子一角落座。名叫含兰的伎女则走到林启贤身边坐下,笑盈盈地替他斟酒。
悠扬悦耳的琴声响起,屋内一片祥和。
有邝栩在,所有人都十分矜持,不论是林韩二人还是三个倌人,显然都是深受其说教所害。
然而就在他们坐下没多久,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这在风月场所不是什么稀奇事,连邝栩都没有多加理会,只默默地吃着菜。
——他酒量不行,三杯倒,好在揽月楼的菜色还算合他心意。
三个人都没想到灾祸会落到他们身上。
直到推门的声音渐渐朝他们靠近,不断有客人和倌人的惊呼响起,韩元白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将将站起身,房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了。
鸨母急急地追在后面,来不及阻拦,更不敢阻拦。
邝栩一顿,缓缓抬头。
待看清来人,他一口菜喷了出来,当即毁了一桌子酒菜。
却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但凡在场的人,此时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杀神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在宫里陪皇帝吗?
邝栩擦着嘴,讪讪起身:“九、九皇叔。”
虽说上午赵于鸿游街进京的时候许多人都瞻仰到了他的尊荣,但毕竟只是远观,鸨母等人不敢阻拦他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身上过浓的杀伐之气,总觉得自己敢伸手过去,那条手臂下一秒就会被砍下来。
但邝栩一开口,便是彻底奠定了赵于鸿的身份。
没有人敢质疑大名鼎鼎的杀神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勾栏瓦舍,只盼着他快些离开。
林启贤和韩元白也吓得两股战战。
邝栩和他们不同。
邝栩眼下没有惧怕,有的只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