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拂过面庞,带来一缕草木清香,渐渐地他身上起了困意,书往胸前一搭,闭了眼就要睡去。
迷糊中似是有人来到跟前,他睁了睁眼,然后便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你来了。“
宋修濂坐起身子,对来人轻轻一笑。
原武彰捡了他手里的书,低头看了看,是一本杂文。
“你倒悠闲自在,伴着书香清风眠。”
把书塞回他手里,挨着旁边的石凳坐下,拎着的两壶酒也随手搁在了石桌上。
宋修濂把书往躺椅上一放,坐了另外一张石凳,说:“武彰,你变样了。”
那日人多,又离着远,原武彰的面容他看的不太真切,如今人就在跟前,他倒看了个清清楚楚。
肩膀开阔,身体结实,再也不是十多年前的少年之身了。
多年的军旅生活,锻造了人一副铜铁般的身躯,风雨无摧,刀枪不惧,是一个真正的武将之士。
原武彰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笑了笑,说:“变成什么样了?倒叫你这般瞧着。”
宋修濂说:“黑了,比以前结实了。”
原武彰道:“这不是环境使然吗,把你丢到那里十来年,你回来以后说不定变化比我还大。”
宋修濂笑:“言之有理。不过若是我去了,多半就回不来了。”
原武彰推了壶酒给他,自己开了另外一壶,喝了一口,道:“你倒是没怎么变。”
宋修濂也跟着喝了一口,方说:“武彰,你为何不愿留在京中?将军做不成了,做个侯爷不也挺好?虽说这侯爷没有实权,可至少跟你哥哥在一起了,不是吗?你若是想尽孝父母膝前,把他们接来便是,你又何必推了这以命换来的爵位”叹了声气,多有惋惜。
原武彰看着他,神情专注:“听你话里意思,是我傻呗?宋修濂,多年不见,你模样没怎么变,性子倒变了许多。若是换作以前,你早就骂我傻了,哪里会说这么一大堆含蓄的话。果真是当官久了,人的性子也给磨平磨没了。”
若是以前的话,宋修濂定会说,你小子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偏要归隐山野,是不是傻。
宋修濂低声道:“或许吧!京官不比外官,总要有所忌惮。”
原武彰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你还是与我生分了。记得当年与你喝酒聊天,那时你非要外出做官,我说你真傻”
“修濂,”原武彰看着他,“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我的吗?”
宋修濂道:“当然记得。我说,人各有志,算不得傻。”
原武彰笑道:“是啊,人各有志,算不得傻。这些年我生活在边关,与战士们日夜相伴,条件虽苦,却也早已习惯。如今奉旨回京,皇上若是赏我个带刀侍卫,或者禁军头领什么的倒也还好,至少不会浪费我这身好武艺,可偏生就封了个侯爷给我,绫罗绸缎,娇妻美妾,我怕我身处温柔乡久了,惰性滋生,人慢慢就废了”
“至于我父母,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来京城。”
“你那么聪明,我想你应该懂。我不愿做困笼之兽,山野村夫也比这强。”
忽然一个酒壶碰上来,宋修濂举在手里晃了晃,“敬你!”而后脖子一扬,喝了一大口。
“我酒量不行,待会儿万一醉了,你最好一掌把我打晕,别让我出糗。”
原武彰笑道:“谁不知你酒量不行。放心,这酒不烈,没那么容易上头。”
双臂一展,抬头望着上方的大树,“于国于民,我原武彰问心无愧。如此,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放声高唱一句,酒壶高高举起,嘴巴一张,酒水悉数倒进了嘴里。
喝的那叫一个痛快。
宋修濂就那么看着他,心里始终不得舒展。当年人走之时,眼间眉梢尽是风流,如今却是染了风霜。
岁月无情,专杀有情郎啊。
“将军,好酒量!”
宋修濂拍手叫好。
原武彰放下酒壶,拿衣袖拭了拭嘴角,说了两个字:“没劲。”不知是说人还是说酒。
这时,宋景沅从外面进来,走到宋修濂跟前喊了声“爹”,眼睛盯在原武彰身上,因为好奇,一直盯着人看。
原武彰见小女孩儿也不认生,胆子倒是不小,模样有几分随了宋修濂。
于是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