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黄凝,见她还是睡不安稳,又轻声哄着。黄凝还是彻底醒了,她抱着安信默默流泪。这个时候的安信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他就应该充满野心,不该安隅一方,或者早该与黄老将军结了翁婿之缘,并一起反了朝廷。
那样的话,无论最后是谁做皇上,至少黄凝都不会受到伤害。
可安信知道,黄老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是,篡位的野心是天下最大的野心,能有此志的人并不多,他不在此列。
安信的梦想一直以来都是减少朝廷对他的忌惮,然后一心一意地建立自己的梦想王国,桃花源。可惜,现在看来,这个梦想被他的另一个梦想给破灭了。
他的另一个梦想就是黄凝,他的妻子。他娶她之时,就做好了迎接一切未知的准备,哪怕到了现在这步,他也没有后悔。唯一不安的是,他怎样都无所谓,但他的信城,他的百姓不能出事。
安信的心中也罩着乌云,但他还是要安慰他的妻子。而黄凝在他的温软言语的安慰下,并没有放下心来,她心中所想的是,你们不了解他,不了解厉云是个怎样的人,她虽说也不是多了解厉云,但却还是知道一些的。
厉云那个人,有他的执着。本来在看到和离书时,她以为他放下了,毕竟那样高自尊的人,在她那样不待见他后,多少应该要点脸,不再来叨扰了。
事实这一年来厉云确实是那样做的,黄凝也以为他真的摒弃了她。可现在一听说他做了皇上,还杀了仁帝与太后,黄凝一下了就回想到了他当年当着她的面杀暗卫的一幕,如此狠辣的一个人,真的会放过她吗?
日子在忐忑中度过,而忐忑的根源厉云,确实是在京都忙着建立他的王朝。推倒皇上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庞而杂。
厉云有这个心理准备,他也知道不可能在坐上那个座子的第一时间就能直取信城,把人夺回来。况厉云当了皇上,成为天下至尊后,他就不那么急了,他心里暗暗打着主意,就是要慢刀子钝肉,让他们夜不能寐,不知头上的刀什么时候掉下来才好。
厉云有一个常识,是在狩猎中得来的,那就是动物在惊恐中,是不会繁育的,这个观点被自己药庐的李药师也证实了,确实人在惊恐中也是不易孕的。
但就算是知道了这些,厉?云还是不放心,他叫来了赵可,让他安排得力的人手去趟信城,宣一份他的圣旨。
赵可在知道了圣旨的内容后,开始琢磨着要派谁去才好。他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做得好后皇上肯定是有嘉奖的。于是就看重了自己的干儿子,小王公公。
王俟听了他干爹的话后,眼珠一转,笑着道:“爹您真是疼儿子,但这份功劳我可不能抢了去,这事您该亲自去。您想啊,新帝登基,虽您也有立功,但立功的人太多了,怎么能显出您来。您不用怕底下人说您抢功,他们不敢,机会就此一次,您老可得抓紧了,过了这村再想着给新皇立功就没这么容易了。”
赵可一听也对,虽说皇上正忙着登基的事,没工夫管宫中太监任免的小事,也一直在用着自己,但毕竟还是没有旨意下来,一切都让人不踏实。
干儿子的话说得有理,功劳不怕多,只要够多,才能在新帝那里更好地搏前程。赵可看着王俟,想着如果这小子去了,把事情办漂亮了,回来后,皇上一高兴,提了他上来,那自己该当如何自处,一向孝敬他的干儿子爬到了自己头上,想想都要呕血了。
这帮小子靠他吃饭没错,但吃得好不好,还得他说了算。于是,赵可自请命,亲自去跑信城这一趟。厉云觉得他是个机灵又稳重的,前大总管去办此事他是放心的,遂准了。
赵可带着他的人,本想着带干儿子王俟的,但王俟病了,那就不能怪他不提拨他了,是他自己命不好。反正以后他得了势,自然少不了王俟的好,也不用急于一时。
赵可哪里知道,他前脚刚走,王俟就爬了起来,不止爬了起来,心情还颇好,哼着小曲,心里想着:那老货,狂的失了智,那烫手山芋的差事他可不接,表面看着是颗糖,其实里面裹的还不定是什么呢,这趟差事,好则好矣,但若是不好了,以后也好不了了。
如无意外,赵可会是新任皇帝的大内总管,王俟是没有本事越过他去的,但没想到,老天顾他,出了这么份差事,那老货还当是好事,可让王俟看,这却是他唯一扳倒他干爹能爬到那最高处的机会。
王俟对着老天求了求,求老天保佑,能让他如愿以偿。
赵可一行人路上很是招摇,刚一到信城,就惹了眼。信王第一时间把人请到了外官来此下塌的府院。
可赵可却说,皇上有令,他们一行人皆是阉人,入住王府才是道理。
哪来的道理,纯属胡说,但新帝虽还没登基,但日子已经定下,据说国号也快了,不日就会发布。此时驳了这太监等于抗旨不遵,非常时期,信王不能让新朝廷抓住他的错处把柄。
赵公公此人黄凝是认识的,她没想到圣旨没等来却等来了这位。
到了摒弃掉众人后,赵可对着信王与王妃道:“圣上有旨,要私下传命于二位。”
安信与黄凝只得跪地听赵公公宣读。只见赵可从袖中拿出一纸筒,比一般的旨纸要小,但用色与规制与圣旨无异。
只听赵公公先是宣了一堆官话,然后才到正文:“着信王安信与郡主黄凝,在末帝与太后新丧期间,分室而居,不得同房。郡主黄凝更该顾念母女姐弟之情,以素食一月,以表孝心。”
安信听得拳头握了起来,黄凝也是目瞪口呆。厉云真是不要脸到家了,管天管地,管到人家夫妻生活上来了。还打着仁帝与太后的幌子,那两人明明是被他害死的,如今却把人高高捧起,让黄凝敬着孝着。
表面上看是她在孝敬着末帝,实则是在厉云的旨意下活着,他在告诉她,她的生活永远都在他的掌控下,让她睡哪她就得睡哪,让她吃什么她就得吃什么,自己做不了主,自己的夫君也做不了主。
不杀人而诛心,慢刀子捅过来,让你每天一点点地难受着,却不一刀致死给个痛快。
一旁的信王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材罩住了赵公公。赵可一时拿着圣旨,明明很有底气,却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待反应过来,他道:“怎么,信王连旨都不接,也不谢恩,是要抗旨吗?”
安信正要说什么,旁边黄凝拦住了他,对赵公公道:“信王、信王妃接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