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澜顿了顿,“我怎会不要你?”他抬头,“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还是我的攻略对象。
“可是你让宁曦说,让我永远不必再回来。”他猛地睁开眼,眼里竟遍布着红色血丝,犹如被逼得穷途末路,走上绝境。
他苦苦压抑,表面越是不动声色,内心越是痛苦难当。这一路走来,他几乎都快要疯了。
宁曦?陵澜了然,这小东西是又作妖了。他明明是另外叫了一名弟子,让他找到苏星弦,对他说,让他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回山,免得麻烦。
陵澜没法,只能与他解释一通。开始,苏星弦还不信,陵澜只能努力安抚,还说可以叫那名弟子作证,他才勉强将信将疑。
一个将信将疑,也已经是巨大的飞跃。陵澜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禁锢着他的压迫小了不少。
陵澜说,“我不会把你逐出师门的,我的星弦这么乖,又这么优秀,我再喜欢不过,上哪里去找第二个这么好的弟子。”
他一边说,一边拍苏星弦的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他像哄小孩一样地哄他,轻而易举,就让苏星弦隐忍在心底的那些从不示人的委屈差点骤然涌出。
有一刻,苏星弦以为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曾经,被他无限宠溺的时候。
可是,很快的,他却想起了那一天早上,他说的话。
那把他从天堂打入地狱的话。
“你只是喜欢我的眼睛。”极为好听的嗓音,努力装作漠然,却依然不经意地,就微微发颤,“这样的眼睛,宁曦有,别人也会有。师尊,你总有一天,还是会抛弃我的。”
陵澜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至少攻略完成拿到心尖血之前,他都不会丢下他的。
“难道不是吗?”好不容易被消融的坚冰,似乎又一层一层凝固起冰墙。
苏星弦低头抚摸着那一截寒冰链,意味不明地说,“师尊现在如此哄我,不也只是为了让我解开这链子?”
无论他再说什么,他都不会解开的。他连替身木偶也准备好了,没有人会发现星罗峰的灵音仙尊消失了。门派上下,也没有一个弟子会怀疑他。
人心,如此容易收买。以后,师尊只会看着他一个人,再不能去找更多的眼睛,也无法再丢下他。
他以为,陵澜或许会辩解。但没想到,陵澜却说,“是,我是想你解开这条链子。”
苏星弦的心一冷,想到是一回事,听他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但那又怎么样呢?苏星弦强迫自己硬着起心肠。他已经做了,就不会后悔。即使被师尊讨厌,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抢走。即使痛苦,至少,他还在他身边。
他扯了扯嘴角,刚要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却听陵澜道,“解开了链子,我才能抱一抱我可怜的,受了这么大委屈还不说的小徒儿啊。”
他的语气满怀疼惜,没有半点不悦,更没有半句苏星弦以为会有的责骂,即使他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叮当叮当,陵澜努力伸着手,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受了伤却总是不说,满心委屈还要装凶狠的小徒弟抱住。
他已经长得比他高大许多,不再像小时候。可这么被他抱着,却又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
“师尊?”他像不太敢相信。可无论是怀里柔软的温度,还是陵澜温声无奈的话,都告诉他,这是真的。
“我的星弦眼睛是好看,可眉毛、鼻子、嘴巴,也样样不差,我平日不说,不代表不觉得。”
叮叮当当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有点不好意思,“难道你要让为师每天每日都把你从头夸到脚吗?至于宁曦,我以后会与你说。星弦,你只要记得,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谁也不能替代你的位置。”
他还是没说,他的眼睛与那人相像的事情。可这郑重其事的“唯一”两个字,却极大安抚了这些天以来,惶然不安又屡屡受伤的心。
即使受伤,即使痛苦,即使深陷阎罗,可他的几句话,却依然能将他从深不见底的地狱带出。
忽然,陵澜感觉自己被用力抱住。他早已经长成了高大的少年,如此回抱,就像是把陵澜整个搂在怀里。
太阳下山了,夕阳的余晖落尽。空旷的竹屋之中,高大俊美的少年埋在一身白衣的纤弱美人颈间,紧紧搂着,像永远也不想放开似的。许久,也或许没有很久,他轻轻叫了一声,“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