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砚为了保全桑府与浚哥儿的颜面,将柳氏送到昙华寺中令她自缢,对外只说是出家清修几日,为桑府祈福。
可折枝想,那条白绫她大抵是没能用上。
因谢钰当夜便遣泠崖跟去了。
折枝没有多问,只是在几日后听见坊间传来的流言。
说是戚氏当年是被柳氏害死,如今趁着柳氏过来清修,在昙华寺里显灵向柳氏索命。
一时间,被京中奉为奇事。连带着昙华寺里的香火亦旺盛不少。只是唯独柳氏死的那座偏殿,无人敢去。
大抵是柳氏的死相很不好看。
彼时已是初秋,折枝抱着橘子坐在妆奁前,由谢钰为她卸下发上的金簪,温声与她说起当初万寿节上刺客之事最后的处置。
幕后之人始终未能查到,为安定民心,皇城司便只得将窝藏刺客的戏班扣上了个前朝逆贼的名号,推出午门斩首。
“这桩事,圣上疑心顺王。而顺王疑心的人,是我。”谢钰将最后一支鎏金步摇放下,执起玉梳替她顺着乌发,感受着小姑娘的青丝流水般倾泻过指尖的温柔触感:“故而程门关一役,圣上与顺王都属意由我同去。”
折枝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话本子里形容的,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情形,抱着橘子的指尖骤然收紧。令橘子吃痛,‘喵’地一声不悦地自她膝上跃下,蹿到庭院扑蝶里去了。
折枝没有去追橘子,只是轻轻握住了他替自己顺着乌发的手,低声问道:“哥哥一定要去?”
谢钰轻轻垂眼。
他曾做过顺王的幕僚,了解顺王的心性。
不能收归己用的刀,顺王必会毁去。
程门关一役,始终不可避免。
既要决出胜负,亦要——
决出生死。
“不过是去稳定军心罢了。并非上阵杀敌,妹妹不必担忧。”谢钰眷恋地轻轻吻过小姑娘潋滟的红唇,低声道:“妹妹可去我的别业中小住月余。”
折枝轻愣了一愣,像是终于自朦胧中醒转过来。
她松开了谢钰的手,轻轻摇头,如常对谢钰弯眉笑道:“如今桑府里很是清净。折枝住在这便好。”
她说着又轻笑着问他:“哥哥何时启程?”
“三日后的清晨。”谢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轻轻阖眼:“妹妹会来城门外送我吗?”
折枝没有回答,只是徐徐转过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长窗。
窗楣上仍旧放着她送给谢钰的那盆重瓣芍药。
谢钰将这盆芍药养得极好,花枝瘦劲,花叶浓翠,可唯独那最为艳丽的重瓣芍药花,却已在不觉间凋零,连残败的花叶亦被打扫干净。便似檐上的积雪融化在早春,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芍药花开时美好,可花期终归是短暂。
一转眼,便到了花落的时候。
初秋的时节的夜晚,凉意初透。折枝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寝衣,低垂下那双流波潋滟的杏花眸,笑着问他。
“那明日黄昏,哥哥能与折枝去明月江上看芦花吗?”
谢钰垂首,吻过她羽睫上晶莹朝露,语声缱绻。
“若是妹妹想看,每一日的黄昏,都可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