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围裹中,卫嘉豁然一笑,“单大人果然是个明白人,跟明白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好商量嘛,我也不是那等计较之人,要的,你都拿得出手。一嘛,我要二千两银子;二嘛,要你金笔题名,写封休书。”
那奚桓立时在榻上洋洋地笑,“不用你费心,休书我都备好了,罪名是不敬公婆,明日拿到你家,请老夫人老侯爷一齐落个款,从此后,你单大人与我姑妈,再无瓜葛。”
单煜晗徐徐起身,一片背影由花红柳绿的人墙里穿出去,“明日我在家恭候诸位。”
少顷,他有些撂倒的背影消弭在门口漆黑的夜里,人墙落空出来一块,像道无血的伤口,经年不肯愈合。
次日大早,卫嘉等人皆至单家,卫嘉在厅上等小厮去化宝钞,花绸拿着休书要往单煜晗屋里,奚桓不放心,想跟去,花绸只叫他在厅上等着,独个过去。
彼时晨曦从斜撒进来,黄澄澄罩着妃色的贴,单煜晗请花绸对榻坐下,丫头看了茶,他翻了贴阅览,看了一会儿,倏地埋着首叹了一声,“我记着当初送到你家的婚书上写:喜单花两姓联姻,良缘缔结,书百年之约,秦晋之盟,愿此后凤凰于飞,琴瑟调和,谨以此证。”
花绸不经意一笑,“你还记得?”
“我亲笔写的,自然记得。”
他也笑,花绸忽然发觉,她从没认得过他,尽管她把他的虚伪自私看得一清二楚。
他招手使丫头取来笔墨,摆在案上细研着,“自秋花开后,望到如今,一年还多,几不曾想,我们会惨淡收场。”
花绸捉了笔,亲手蘸墨递与他,“从没有过两情相好,也谈不上惨淡收场。”
回想从前,的确没有可靠的记忆来指正他们曾相爱过。但很奇妙,他在宦海辛苦蛰伏时,她也在苦海跌宕,那时候,他们的名字就绑在一起了,即便不认得,甚至素未谋面,也是刻在彼此人生里的一道痕。
这时刻,他提笔的手顿住了,抬眼睇住花绸,“既有今天,当初何必嫁给我?我想,以奚家的势力,你要悔婚,一定能想个法子出来。”
大约因着是最后的道别,花绸十分坦诚,“当初,我想过嫁给你,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我们俩,实在没法子踏实过日子。你是个心思重的人,我也是,我们俩一个屋檐下,每一天都叫我喘不过气来,太不松快了。”
这话说不清是褒是贬,单煜晗不再追问,龙飞蛇形地题名。花绸接过她的那一份帖来瞧,是标准的小楷,她阖上,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地走了。
这厢又到厅上,请魏夫人署名,那魏夫人一行提笔写字,一行乜眼瞧她,“总算如了你的意了,我倒要等着瞧你往后的好结果!”言讫将帖子狠狠掷在地上。
花绸也不理她,拾起来检看了姓名,原想开口讨要嫁妆,可话悬在舌尖,想一想,又咽下,一行人告辞出去。
那卫嘉拿了二千的宝钞,笑得春风得意,刚下了单府门前的石磴,像是想起来什么,磨蹭着朝奚桓的马车走近。奚桓正搀了花绸上车,扭头见他一张大大的笑脸顶在面前,心里有了数,朝他摆摆袖,“卫兄只管放心,我的票子,下晌就使小厮送到你门上去。”
“嗳、嗳。”卫嘉忙不跌点头,旋即也将袖一摆,“嗨,桓兄弟的为人我信得过,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慢去,改日咱们再聚。”
须臾车转两头,花绸靠坐着,心里狠松了一口气,好似抗在肩头的一个几十斤的枷号被撤去,连呼吸都格外顺畅起来。奚桓亦十分高兴,将她揽在怀里,洋洋地抬着下巴,“今日高兴,又是大过年的,我领你到外头逛逛去。”
花绸一双炯炯的杏眼抬起来,“去哪里逛呀?”
“咱们往云林馆去,那里的雪景更甚。”
于是马车当街调个头,往南边去,滑过无数青宇螭吻,苍树梢头,雪影渐容,便是如火如荼的元宵。
按规制,元宵在京官员有十日假,各家得闲,皆往街市上观赏盛景,长街游龙飞凤,各式花灯,东舍多情才子,西邻有意佳人,车阗马咽,好不喧嚣。
这时节,韫倩因有身子,不大能去跟人挤,便闷在屋里,愁锁眉锋,瘦损芳容,欲对灯长叹,反把灯吹灭,静听樵鼓送冬风,独整炭火熏笼,行也无聊坐也无聊,越发懒得动弹。
二更听见众人热热闹闹地观灯回来,不过片刻,又听见二房小妾张罗宴席,使丫头来请去吃元宵。韫倩仍不愿-->>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