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起看着盆里跃动蔓延的炭火,裴忌那双星眸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带上了些邪气,显然是没有憋着什么好心思——
nbsp;nbsp;nbsp;nbsp;那些盘根错杂的感情之外,关于老皇帝的寿礼,裴忌有主意了。
nbsp;nbsp;nbsp;nbsp;第163章金玉不能怪他自己,是他把他变成这样……
nbsp;nbsp;nbsp;nbsp;北疆战事吃紧,老皇帝虽不如年轻时政治清明了,依旧不好意思操办得太大,于是寿宴的礼物便显得更为重要。
nbsp;nbsp;nbsp;nbsp;谁能送到老皇帝心坎上,无论是什么身份,在短时间内,必然会获得一些好处和荣光。
nbsp;nbsp;nbsp;nbsp;上一世,李道生也正是在这场宴会当中结识了三皇子,渐渐开始了他的权宦之路。
nbsp;nbsp;nbsp;nbsp;裴忌记得这个,最近便总有些神思不属,老皇帝的礼物盒子放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扔来扔去,连李道生都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nbsp;nbsp;nbsp;nbsp;宴席快开始有人传唤,裴忌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礼物扔给李道生,朝殿外走去。
nbsp;nbsp;nbsp;nbsp;走到一半发现李道生还傻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只好又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几秒,忽而露齿一笑:“公公,快跟上来,陪我一起去啊。”
nbsp;nbsp;nbsp;nbsp;阉人这才微微一愣,连忙跟上。
nbsp;nbsp;nbsp;nbsp;裴忌本是不想李道生陪着他去的。
nbsp;nbsp;nbsp;nbsp;但这毕竟是李道生的青云之路,若是他在其中作梗,影响了李道生的前途,他还怎么心安理得地怨恨他、欺侮他?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一定要亲自把他推到那条不可回头的金玉大道上,要他歉疚,要他为自己烦恼,要他纵使坐上万人之巅,也逃不开自己的阴影。
nbsp;nbsp;nbsp;nbsp;这是李司公欠他的。
nbsp;nbsp;nbsp;nbsp;质子的地位低,都安排在离皇帝远又坐东向西的位置,裴忌早就坐习惯了,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倒是瞥见李道生给自己倒茶时,竟轻轻拧起了眉头。
nbsp;nbsp;nbsp;nbsp;裴忌眼眸微黯,从他手里夺下那杯子,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唇角虽挑起几分弧度,却又显得有几分冷硬。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显然被惊到了,四周环顾,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稍稍松了口气,语气当中却是有些埋怨:“坏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裴忌握着那水杯舔了两口,信口胡诌道:“我看公公似乎不高兴,想逗公公开心。”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半天没回话,过了好久才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喃喃:“主子平日里就坐这些地方……”
nbsp;nbsp;nbsp;nbsp;裴忌揽着他腰肢的手臂一紧,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轻轻在他腰间摩挲:“怎么,陪我这种地位低下的质子出来,公公后悔了?”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摇头:“并不是后悔。”
nbsp;nbsp;nbsp;nbsp;他忍耐着裴忌刻意招惹的动作,再度皱起眉,眼里似乎有什么晦暗的光亮一闪而过,声音更低,低得几乎听不见,“待来日,我定让殿下坐在更好的位置上……”
nbsp;nbsp;nbsp;nbsp;裴忌没听清他这句话,刚想再问问,陛下却终于驾到,裴忌只好按捺下这层心思,先住了嘴。
nbsp;nbsp;nbsp;nbsp;和老皇帝一同前来的是他近来新宠爱的年轻妃子杨妗,听说是当今皇后的妹妹,位份晋升得很快,招惹了不少嫉妒,可惜背靠皇后和家大业大的杨家,时不时闹出一点小打小闹来,倒也没人敢动她。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姐妹共侍一夫向来被奉为美谈,杨康年虽然对父亲强行送嫡妹进宫当牵制棋子的行为很不满,也不会傻到在今天这种场合说出来,还得违心说些恭喜的话。
nbsp;nbsp;nbsp;nbsp;旁人可能看不出这些,只以为杨家又要获圣宠,裴忌却知道,杨康年这会儿恐怕被恶心坏了,看见没,脸都是白的,握着茶杯的指节都在泛青,心里不知道把这两个老东西骂了多少遍。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里,裴忌心情还不错,他挑了下唇角,垂下眼来,不再看这老牛吃嫩草的恶俗场面,假装低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nbsp;nbsp;nbsp;nbsp;却不想,这一表情落在李道生眼中,瞬间就变了味道。
nbsp;nbsp;nbsp;nbsp;怀中的阉人脸色阴沉沉的,他扭头看了一眼清纯娇艳如新生鸢尾般的杨妗,眼眸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
nbsp;nbsp;nbsp;nbsp;是了。
nbsp;nbsp;nbsp;nbsp;他这副残损的身子,连寻常女子都比不过,又怎么比得过这样众星捧月的高门贵女?
nbsp;nbsp;nbsp;nbsp;像这样的女子,恐怕才是裴忌会真正倾慕之人,就算,裴忌真的喜欢男子,像他这样的,也只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一个新鲜玩意儿罢了。
nbsp;nbsp;nbsp;nbsp;哪怕李道生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在这种时候,也不免觉得不公。
nbsp;nbsp;nbsp;nbsp;他想要的心爱之物从不属于他,甚至连追求的资格也不配拥有。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自己生来是这世道最底层的人,到现在他的户籍上仍然明明白白刻着贱籍,所以他在雪地里被用冷水泼过,也在夏日炎炎被用热水烫过以此取乐,如今更是眼睁睁看看裴忌把目光投在别人身上,却也说不出那句不准看的话。
nbsp;nbsp;nbsp;nbsp;不甘就像野草一样,烧过一茬,又一茬一茬长出来,覆盖在他千疮百孔的心脏角落,每一处都又涩又疼。
nbsp;nbsp;nbsp;nbsp;他忽然就想不管不顾地在裴忌身上用力咬上一口,要用牙齿死死地抵住,刺破皮肤,尝到最原始的血腥味,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
nbsp;nbsp;nbsp;nbsp;要特别疼,特别难忘才可以。
nbsp;nbsp;nbsp;nbsp;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他强迫着自己一点点放松僵硬的身体,额头轻轻靠在裴忌身上,低声在男人耳畔道:“主子,你带着奴才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