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支撑得有些僵硬的身子稍稍松懈,他抬起头,脸颊上的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简直如同那些话本当中描写的美娇娘一样动人,嘴上却还是说冷冰冰的:“没有,主子。”
nbsp;nbsp;nbsp;nbsp;裴忌并不完全相信,他用指腹打磨着那几分颜色,轻声道:“放松,公公。”
nbsp;nbsp;nbsp;nbsp;“就算不喜欢我,身体也不用那么僵硬。”
nbsp;nbsp;nbsp;nbsp;他挑逗了一下李道生可怜的耳垂,正经不过几秒,恶劣的心思很快又冒了头,“我可是喜欢公公喜欢得紧呢……”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侧过头想避,但总也避不开,旁人对这常夸在嘴边的蜜语甜言尚且留意三分,更何况像他这种思虑向来重的,反倒会因为这句话搅乱了心思。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裴忌现在对他这幅残损身子有几分兴味,但残缺总是不如完整好的,一时有了兴味也罢,那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一年半载,这副身子玩烂了,也就腻了。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那日裴忌梦中喊出之人,必定是珠玉在前,又怎会像他这样……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里时,李道生突然微微一愣。
nbsp;nbsp;nbsp;nbsp;他谨小慎微惯了,向来记性很好的,现在绞尽脑汁地想,竟也想不起那个名字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忘了也好。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垂下眸,骗骗自己,免得时刻牵挂在心间,常为此心痛烦恼。
nbsp;nbsp;nbsp;nbsp;疏通了自己那一点不甘,他终于舍得放松自己的身子,让自己贪恋一点这怀抱的温度。
nbsp;nbsp;nbsp;nbsp;他听见裴忌在他头顶低声感叹道:“公公好轻。”
nbsp;nbsp;nbsp;nbsp;“好瘦。”
nbsp;nbsp;nbsp;nbsp;“身体也冷。”
nbsp;nbsp;nbsp;nbsp;李道生想,他大约的确是怕冷的。
nbsp;nbsp;nbsp;nbsp;可过往无数个深夜里,没人会舍得把自己的那点温暖分给一个不起眼的阉人,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需要了。
nbsp;nbsp;nbsp;nbsp;反正硬扛也可以扛过去。
nbsp;nbsp;nbsp;nbsp;只要第二天还能睁眼,于他而言,冷也好,饥也罢,都是可以挨过去的。
nbsp;nbsp;nbsp;nbsp;除了莫名其妙地卑微地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死,他什么都不怕。
nbsp;nbsp;nbsp;nbsp;冷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的身体总是冰凉的,从来没有热起来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今天是头一次。
nbsp;nbsp;nbsp;nbsp;他发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怕冷,那种时时刻刻萦绕着他的、挥之不去的阴冷……
nbsp;nbsp;nbsp;nbsp;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nbsp;nbsp;nbsp;nbsp;就算献上一切,也还是比不得旁人讨喜。
nbsp;nbsp;nbsp;nbsp;谁会喜欢一场湿漓漓的阴雨?
nbsp;nbsp;nbsp;nbsp;谁都要避开这种潮湿与阴冷,没人会真的喜欢他的。
nbsp;nbsp;nbsp;nbsp;他只希望裴忌不要那么快厌倦……
nbsp;nbsp;nbsp;nbsp;他的指甲悄无声息陷进裴忌的衣褶,越来越用力,以至于裴忌隔着几层衣服都感受到了怀中人心里的不平静。
nbsp;nbsp;nbsp;nbsp;裴忌上一世的确漫不经心,因为带着怨,带着那种没由来的恨,说出的话常常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出自类似于嫉妒这种更加怨毒的情绪。
nbsp;nbsp;nbsp;nbsp;他一张口就如狼的尖牙,和李道生这条毒蛇缠斗在一起,他的凶残,让再毒的蛇也要褪一层皮,而蛇的毒牙,又会在他身体上留下不可轻易消散的伤痕,最后两败俱伤,谁也落不到一点好。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利益勾结当中交杂的那么一点真心,说出来都惹人发笑,又怎么能让生性多疑的李道生相信?
nbsp;nbsp;nbsp;nbsp;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真心。
nbsp;nbsp;nbsp;nbsp;那些一闪而过的怜悯,怎么能称得上是世间最珍贵的那份真心?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司公的真心会在死前暴露得一览无余。
nbsp;nbsp;nbsp;nbsp;明明是背弃之人,明明该是他怨最恨的那一个,是他朝堂上的政敌,是该在他落魄时毫不犹豫落井下石的那个司公,却在为他黯然神伤。
nbsp;nbsp;nbsp;nbsp;名动天下的李司公,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为政敌而死的蠢货。
nbsp;nbsp;nbsp;nbsp;太蠢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才需要裴忌这样的恶人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