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姜以宁发来的消息的时候，林语正准备关店打烊。
她给学生上完课，外面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便打算提前收工，去找闺蜜喝点小酒。
除了节假日和艺考季，琴行的生意只能说是不好不坏。林语的店里卖的主要是钢琴，自第一个华国人拿到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金奖，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当初那场轰动的赛事也曾带起过一波“钢琴热”，林语就是在那时接触的钢琴，但后来那位红极一时的钢琴家因为私生活的丑闻淡出公众视线，此后国内便再少有现象级的钢琴演奏家出现。
加上政策缩紧，艺术类课外培训受到管控，钢琴考级热逐渐消退，连课都不好卖，更不必说后续的卖琴。
林语能把店开下来没倒闭，全靠音乐学院的老师和同学的人脉关系，附近早已有了大品牌代理专营店，她便专门卖国产的中小品牌，主打价格亲民，另辟蹊径。
不过也有贵价的高端钢琴，主要来自二手进口，千万级别的她还买不起，百万的倒是有，比如姜以宁问她的那台施坦威B211，就是她从海外淘来的。
很漂亮的周年纪念限量款，全新的落地价近两百万，虽然是二手，前主人却只是拿来装点门面，完全没有用过，和全新没什么区别，是她这里最贵的钢琴了。
林语买这琴也是一时脑热，但那外国富豪破产打骨折出售，好价实在太诱人，有便宜不捡等于血亏，她安慰自己，买回来就算卖不出去，留着当镇店之宝也不错。
“还没卖出去呢。”林语回复姜以宁，还关心地问他：“怎么了？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姜以宁道，“谢谢你之前的帮忙，我搬了新家，正想买一台钢琴。”
姜以宁之前突然辞职，林语还担心过他是不是又遇到了麻烦，现在知道人没事，还有钱买这么贵的钢琴，她也放下了心。
“没什么，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你在的那段时间，我店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呢。”
她是个爽快人，当即道：“你真要买的话，我给你算成本价。”
姜以宁在她那里兼职了一段时间，也知道琴行赚钱并不容易，认真地告诉她说：“我现在不缺钱，你按照正常价格来算就好。”
林语沉默一瞬，发来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虽然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这也太凡尔赛了吧！可恶，我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句话！”
姜以宁很少看网上热门的话题，不太懂林语说的“凡尔赛”是什么含义，他只知道凡尔赛宫，但从她话里的意思看，好像是自己冒犯到了她。
“抱歉……”
他刚要道歉，林语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给你个吉利价，168，今天我还没关门呢，马上就能给你送来，货到付款。”
林语到了地方，和姜以宁打过招呼，指挥着工人把用木架封装严实的钢琴抬下货车，搬进别墅里。
她看见跟着姜以宁走出来的路行川，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姜老师，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姜以宁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行川，这是林语，之前我就在她的琴行工作。”
路行川也礼貌地向她颔首，林语笑吟吟道：“哎呀，姜老师的‘朋友’也这么帅，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起玩儿的。”
她又同姜以宁寒暄了几句，路行川搭手帮着工人一起拆箱，把钢琴放在落地窗前，重新组装完整。
维多利亚式的谱架、路易十六风格的琴腿，雕花古典优雅，棕色的琴身比黑色经典款的庄重多了几分轻盈，光是摆在那里就赏心悦目。
林语略带不舍地摸了摸琴盖，对着姜以宁感叹道：“这台钢琴遇见你，也算是不辜负了。”
“电子发票我回去再发给你，好啦，不打扰你们了，回头有时间再联系。”
这可是她创业以来赚过最大的一笔钱，应该开香槟庆祝，林语刚发信息约了小姐妹，潇洒地冲姜以宁和路行川挥一挥手，又坐着工人的货车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下来，路行川看一眼窗外，又看姜以宁，踌躇着开口：“宁哥，时间也不早了，我……”
姜以宁以为他也要向自己道别了，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虽然答应了可以做朋友，以后也能再联系，但姜以宁想不出什么理由，能和路行川见面，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姜以宁看着他，眼睛弯了弯，眼睫微垂：“今天辛苦你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
其实路行川是想问姜以宁，晚饭想吃什么。
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都还没吃东西，他怕姜以宁不按时吃饭会对胃不好，但姜以宁都送客了，他也只能含糊地嗯一声，低头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姜以宁也轻声道。
他把路行川送出门外，站在花园的栅栏门口，一直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才又回到屋子里。
环视四周，新住处的环境还略显陌生，但钢琴却是他的老朋友了，姜以宁深呼吸了一口，打开林语附赠给他的一套调音工具，走到琴凳前坐下，熟练地拆下谱架。
钢琴在弦乐器中属于稳定性最强的一类，一次调音一般能维持四到六个月，林语把这架钢琴空运回国时便请调律师来调过音，但随着温度、湿度、气压等的改变，加上运输和移动，还是需要再次校准，才能得到最准确完美的音色。
他上了止音夹，拧着调律扳手，从低音区开始，依次试音，因为几乎是新琴，又保养得很好，这个过程并没有耗时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