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跃上玄色缎面,霎时映出万千金丝流转。
林悦兮小心翼翼地将披风展在膝头,指尖抚过寸寸锦纹,触手柔软顺滑、质地轻盈,仿若流淌般的墨色绸缎,细腻得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粗糙。
那些暗绣的金纹在火光中忽隐忽现,蟒身盘踞处,逆鳞金线细如胎丝,稍一挪动便会泛起耀眼金光。
“怪不得坠崖时连丝刮痕都没有!”她轻叹,指腹拂过王铁柱不小心划破的裂口,断面齐整如刀裁,露出内里交织的金丝根根分明,竟无半分毛躁,这般织造工艺,实在精湛了得。
她蓦地想起楚逸尘在农舍刚醒来时,面对摆在面前的薄粥和酱瓜,神色间难掩客气的犹豫。那时的她还不甚理解,如今看着手中的精致披风,瞬间明白了,以他那般高门显贵的世家子弟身份,平日里吃穿用度皆是顶尖的奢华之物,骤然面对这些粗陋饭菜,肯定难以咽下。
“世子主将就将就些罢。”她抿唇轻笑,从袖中取出白日里从大黄狗身上梳下的金毛。
对着烛光细看,那金毛在火光中竟泛着赤金光泽,与披风上的金线相差无几。
幸而那大黄狗的毛发颇为修长,林悦兮将它们细细接起,竟凑成了长长的一大截,瞧着这长度,足够修补金蟒暗纹了,她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目光再次落回到手中的披风上,她又眉头轻蹙起来,眼神中满是凝重。楚逸尘的这件披风,针线讲究至极,每一处针脚都细密整齐,透着一股匠心打造的精湛工艺。
林悦兮在现代社会虽然也会刺绣,可接触的只是十字绣那种针法简单的,与眼前这复杂的古代绣法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一次尝试这般高超的绣法,她只觉困难重重,但还是想试一试。
她将金毛两根一股编成细辫,针尖在裂口处挑起半根残存的金缕。可刚开始下针时,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毁了这件珍贵的披风。
少女全神贯注,眼神紧紧盯着破损处的纹理,手中针线缓慢穿梭。
每缝一针,都要停下来仔细端详,调整针法与角度,确保与原本的绣工完全契合。
而每落一针时,她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楚逸尘身着这披风立于军帐前的模样——劲风鼓起玄色袍角,那些暗绣的蟒纹在光照间灵活显形,与他腰间玉带钩上的鎏金错银麒麟纹令牌遥相呼应。
不知不觉间,窗外夜色愈发深沉,星辰的位置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可沉浸的林悦兮却浑然不知。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手中的针线与这件玄色披风,一心只想着在楚逸尘归来前,能将披风修补得完好如初。
更漏声遥遥传来,烛芯“噼啪”爆开最后一朵灯花而后熄灭,林悦兮又重新点燃了新的一根。
新烛的火焰微微跳动,在窗纸上勾勒出一道纤细的剪影。
少女端坐于桌前,身姿优雅而娴静。她的身影微微前倾,弯曲的脖颈纤细而柔弱。柔顺的长发如顺滑绸缎,披散在她的单薄的肩头,几缕飘动的发丝在烛光轻抚下,微微晃动。线条柔美的侧脸,让长密的睫毛清晰可见,随着眨眼,仿若蝴蝶的翅膀轻舞飞扬。灵巧的手指捏着根细长的针,于掌间缓缓穿梭,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手臂随着针线上下起伏。
“嘶——”
针尖突然刺入指腹,一粒殷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少女吃痛,身影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缩,指尖含入口中,新鲜的血味在舌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