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粟内史衙门的气氛，这几日变得格外诡异。
郑当时那张总是紧绷的老脸，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中带苦。
他最终还是没敢彻底硬扛监国殿下的“效率考核”，在将闾离开的第二天，便咬着后槽牙批下了一小笔款项。
不多，仅够格物院采买最急需的一批铜料，以及支付关中水利工地几天的民夫口粮。
杜周拿到批文和钱粮凭证时撇了撇嘴，嘟囔道：“殿下，您看这老抠，一百万钱硬是给挤成了十万，打发叫花子呢！”
将闾接过凭证看了看，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不少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至少证明，咱们的效率考核还是有点用的。先把这点钱花出去，让他们看看效果。后面的，慢慢来。”
这点钱对将闾庞大的计划来说杯水车薪，但意义重大。
它像是在治粟内史衙门这块铁板上，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证明了只要方法得当，钱，还是能抠出来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公子扶苏的府邸。
听完心腹的汇报，扶苏眉头皱得更紧了。
郑当时居然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九弟的手段，当真如此凌厉？
他心中有些矛盾，既担心郑当时的处境，也隐隐觉得将闾的做法似乎太过霸道。
“公子，不能再让九殿下如此胡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扶苏脸上了，“郑大人乃国之老臣，奉公守法，何错之有？九殿下以势压人，强逼内史衙门违规拨款，此乃乱政之兆啊！”
“不错！”另一位门客也愤愤不平，“那格物院耗费巨大，所造之物不过奇技淫巧，中看不中用。将国库钱粮投入此等无底洞，简直是祸国殃民。长此以往，大秦危矣！”
“公子，您必须出面阻止。上书陛下，弹劾九殿下！”
“对，弹劾他。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了！”
门客们群情激奋，仿佛将闾已经是祸乱朝纲的奸佞。
扶苏被他们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安抚：“诸位稍安勿躁。九弟推行新政，亦有其可取之处。格物院的新弩，军方颇为看重。父皇既将治粟内史交由他监管，必有深意。我等……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他依旧倾向于温和，不愿与将闾彻底撕破脸。
“公子，糊涂啊！”老儒生痛心疾首，“静观其变？等到何时？等到他将国库搬空，将大权独揽吗？到那时就晚了。郑大人已经顶不住了，下一步遭殃的就是我等。公子若再不决断，恐寒了天下忠义之士的心啊！”
“是啊公子，不能再退让了！”
激进派的门客们显然不满足于扶苏的温吞。
他们交换着眼神，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扶苏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些一心为国为己的门客，只能暗自祈祷，他们不要做得太过火。
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