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澜抬手,缓缓拭去唇边的血迹,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如同呢喃。
“如昀,你可知我最怕什么?”他缓缓抚过屏风上谢昭愿年少时题的诗句,指尖在“宁为玉碎”四字上反复摩挲,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沈如昀怔怔地望着满地混着血膏的药材,脑海中一片空白。
窗柩外,一片残雪悠悠飘进,落在猩红的药渍上,瞬间融化。
这场景,像极了谢昭愿割腕那日,溅在宣纸上的血梅,凄美而又哀伤。
他真的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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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银顺利筹集到手,恰似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从谢昭愿心头缓缓移开。
刹那间,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阴霾,也随之渐渐消散。
有了这救命的银钱,赈灾事宜顿时顺遂了不少。招募人手不再是难事,越来越多心怀善意的人加入其中,众志成城,一同为救助灾民而努力。
在随后的日子里,谢昭愿每日都奔波于灾区与谢府之间。
尽管行程依旧忙碌,脚步匆匆,但再也没有粮食短缺的沉重压力横亘心头,她整个人都像是挣脱了束缚,轻松了许多。
每一次望向灾民们逐渐有了生气的面容,她的心中便涌起一阵温暖与欣慰,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上,谢昭愿回到府里休息,整理这几日都赈灾出项。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赈灾账簿,忽然,腕间琉璃手串轻轻颤动,裂纹显现。
案头烛火毫无征兆地无风自动,昏黄的光在青砖地上投下她那单薄的暗影。
【七日后未时三分的东雀大街,地面上满是蜷缩着的尸首,皆盖着破旧的草席,守军正将成车的石灰倾倒在青石板的缝隙里,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是……时疫?
“小姐,该喝药了。”侍女锦书手捧着药盏,轻步走进来。
谢昭愿猛地回过神来,方才预见中那股腐烂的甜腥气似乎仍萦绕在鼻尖,令她几欲作呕。
她不假思索地抓起披风,一边向外跑去,一边急促喊道:“备马!快去城南药市!”
当夜,三百口铁锅在赈灾棚一字排开。
谢昭愿亲自守在一旁,紧紧盯着药童将苍术、艾叶混着硫磺缓缓投入沸水之中。
蒸腾而起的药雾浓烈刺鼻,熏得人睁不开眼。
她毫不犹豫地扯下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扔给管事,语气坚定。
“把城里所有的陈醋都买空,沿着护城河每隔十丈泼一坛。”
“姑娘这是……”老医师捏着药方的手微微颤抖,满是疑惑地问道,“防时疫?”
“未雨绸缪罢了。”谢昭愿不动声色地将缠着纱布的左手藏进袖中,腕上新伤叠着旧疤,蜿蜒交错,像盘绕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