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都给我住口!”
一声怒喝如洪钟般响起,龙头杖重重击地,沉闷的声响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老国公虽然腿脚不便,但依旧迈着沉稳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步伐,自屏风后缓缓转出,玄色鹤氅拖过地面,扫过满地的碎片狼藉。
老人已须发皆白,可那双眼,却宛如历经淬火的利剑,寒光凛冽,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吓得垂首屏息,不敢直视。
“昭愿浴血救族之时,你们一个个在刑场上吓得抖若筛糠。”苍老的手掌轻轻按在少女肩头,锦缎之下,凸起的骨节硌得她生疼,“如今,反倒妄图拿我孙女的命,去铺就你们的青云之路?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谢仁祖嘴角突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父亲,您可知道今日早朝,御史台联名参奏镇国公府勾结妖道?称这几日都坊间传闻都是我谢家散布的。”
话音刚落,乌云遮住日光,昏暗的光芒将祖父踉跄的身影投映在斑驳的照壁之上。
谢昭愿眼眶一热,急忙反手扶住老人颤抖的手臂,指尖触碰到衣袖下那一道道密布的旧伤。
那是三十年前,祖父为救先帝,身中九箭留下的连环疤。
“那就让老夫这身老骨头,再去会会御史台的那些刀笔吏!”谢老爷子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紧握着谢昭愿的手,“愿儿以命相搏才救了谢家,纵使舍了这把老骨头,此番也要护她周全。谁若是再提让愿儿回东宫,家法伺候!”
谢仁宗猛地向前一步,脸上的焦急与愤怒交织,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吼了起来。
“父亲这是要拿阖族性命赌气么?御史台参奏的折子摞起来比人还高,明日早朝若不给陛下交代,咱们镇国公府可就彻底完了!”
“那老夫就亲自给陛下一个交代!”老爷子怒目圆睁,须发皆张,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突然扯下腰间蟠龙玉扣,苍老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攥着象征开国功勋的赤金虎符,重重地拍在案上。
只听“咔嚓”一声,百年紫檀木应声裂开,三叔公吓得手一哆嗦,手中的佛珠“哗啦”散落一地。
谢仁光死死盯着没入木纹的虎符,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您要动用太祖赐的丹书铁券?那可是留着……”
“正是要留着保我谢氏风骨!”老爷子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颤抖着抽出祠堂供着的鎏金木匣,打开的瞬间,三十七枚免死金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
“老夫要带着谢家七代将印、三百六十道嘉奖诏书进宫,让陛下好好看看,咱们谢家对这江山社稷的一片赤诚!”
窗外,惊雷炸响,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劈裂了百年银杏。
焦糊味混合着雨腥味,一股脑地涌进厅堂。
谢昭愿见状,心急如焚,突然伸出手,按住祖父的手,触到他腕间那串随葬用的犀角链,心底一沉。
这是老将预备死谏时才会戴的物件。
“祖父不可!”她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带着一丝沙哑,几近哽咽,“陛下正愁找不到由头收兵权,您这一去,分明是把刀柄往他手里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