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将鞭子收回到袖子里,又把吴寡妇装着钱的布包扔到了她怀中。
转身去牵驴,“走吧。”
程小娥这会儿是真的无所适从了,她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幕,只觉心口都在揪痛。
是自己的态度惹小岩娘生气了,她知道小岩娘是为了她好,说到底,就是自己不争气。
“真的对不住,方才我一着急,就……”
她低垂着头跟在板车后面,见小岩娘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一股酸涩感开始从心尖蔓延。
“我弟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们两个相差九岁,是我将他一把屎一把尿给带大的。”
“小时候,他特别护着我,那时候爹娘只把好东西留给他吃,他会悄悄省下一半,趁着爹娘不注意的时候给我吃。”
“村里有小孩欺负我,也是我弟气冲冲跑到人家门口,把那小孩给揍了一顿,尽管他挨的打要更严重,可还是会回来对我笑,说替我出了气了。”
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程小娥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多了两抹苦笑。
沈青梧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思虑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那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见她回应自己,程小娥感觉自己的鼻尖都有些发酸。
“我嫁到落雁坡之后,便很少回娘家了,柱子出生那年我见到他时,他整个人都变了样子,与我也不再亲近,我询问过他原因,问他是不是哪里惹他生气,他什么都不肯说。”
“再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了爹醉酒后说,他将钱藏在何处何处,原来,是小树以为那笔钱在我出嫁的时候带走了,可当初嫁给有为的时候,我是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的。”
“人人都以为爹最看重小树,看重程家唯一的根,可只有我清楚,爹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沈青梧听得直蹙眉,“既如此,你为何没有同你弟弟解释?”
“我解释过的。”程小娥抬眼看向天空,极力掩下眼底的泪意。
“他不信。”
她偶尔,也会生出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拿出一部分补贴弟弟的心思,可每每那个时候,她看着瘦弱的柱子和阿花,都觉得更加亏欠。
尤其在有为意外离世之后,她慢慢接受了自己无能的事实。
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可又能真正帮到谁?
且小树已经不小了,成了年的汉子,他应当担起他这个年纪应担的责任。
她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好好养大两个孩子,尽可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其余的,她真是无能为力。
沈青梧感受到她的情绪,不免叹息。
罢了,人总是会陷于矛盾的境地中。
自己虽是个孤儿,以前未曾体会过什么叫亲情,可自从来到这里,与小岩和芽芽相处这些个时日,多少也让她明白一些。
若今日与她反目成仇的是小岩或者芽芽,她固然会决绝地捍卫自身权益,可更多的会是伤心,是极致的失落与痛苦。
她轻拍程小娥的肩膀,“都会过去的,咱们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程小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笑来。
“小岩娘,方才真的对不住,你若因此怨我,我无话可说,只求你别气着自己,为我这种人,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