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照片的边角几乎要被她捏碎。“你……你当时在那里?”
傅凌鹤的眼神复杂,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我当时……只是一个无意间闯入的旁观者。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少年。”
他的视线落在云筝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审视。“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混乱,尖叫,还有……枪声。”
枪声!云筝的心脏骤然缩紧。那段音频里母亲最后惊恐的哭喊和撕裂声再次回响在她耳边。不是意外!绝对不是意外!
“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云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傅凌鹤的手臂,“我母亲……她当时是不是……”
傅凌鹤避开了她的目光,重新望向窗外,声音艰涩:“我看到有人从车里被拖出来,不是救助,是……更像是在确认什么。我听到了绝望的哀求,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云筝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虽然傅凌鹤没有明说,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着她最后的幻想。她的母亲,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所谓的“车祸”现场,被人……杀害了!
而傅凌鹤,这个如今权势滔天、运筹帷幄的男人,在少年时代,竟然是那场悲剧的……目击者?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云筝的大脑,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住了旁边的沙发扶手,脸色苍白如纸。
“为什么……为什么你……”她想问他为什么当时沉默,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选择用这种方式介入她的生活。无数的问题堵在喉咙口,却化作无声的哽咽。
傅凌鹤终于再次看向她,眼底的波澜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但在这坚定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因为当时的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侥幸逃脱的幸存者,在那场混乱中,我甚至自身难保。”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一丝自嘲,“镀金时代下肮脏的交易和牺牲品,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你母亲,或许只是其中一个。”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定云筝:“而我选择现在告诉你,是因为,时机到了。周家倒了,云家的狐狸尾巴也快藏不住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我需要你,云筝。需要你作为‘第十三个受害者’的载体,也需要你……作为并肩作战的盟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需要面对的过去。”
共同需要面对的过去……
云筝看着傅凌鹤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那份基于交易和协议的关系,似乎正在发生某种质变。他不仅仅是她的庇护者,不仅仅是合作者,他还是……那段黑暗历史的见证者,一个同样被那段过去所束缚的“幸存者”。
他保护她,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交易,不仅仅是因为“铁锈河”,还因为……那份深埋心底,长达二十多年的,作为目击者的负罪感和未了结的执念?
这个认知让云筝感到一阵眩晕,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坚实的落定感。一直以来漂浮不定的猜测和怀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支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心绪。她看着傅凌鹤,眼神不再是全然的依赖或恐惧,而是多了一份审视和平等。“所以,你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也是为了……赎罪?”
傅凌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淡淡地说道:“真相需要被揭开,代价需要被偿还。无论是为了谁。”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之间,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厚气息,混合着未散的硝烟味和旧日尘埃的味道。
云筝慢慢直起身,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好,”她说,“我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关于我母亲,关于清迈,关于铁锈河,关于周家和云家……所有的一切。”
傅凌鹤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拿起桌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一角那个惊恐的少年,“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变得更强大,云筝。强大到足以承受真相的分量,强大到……足以亲手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他将照片重新收好,放回内袋,仿佛将那段沉重的记忆也一并封存。“云家的三十周年宴会,将会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在那之前,养精蓄锐。”
云筝点了点头。傅凌鹤今晚的坦白,像是在她与这个冰冷世界之间,凿开了一道裂缝,透进了一丝微光。虽然这光芒背后连接着更加黑暗和沉重的过往,但也让她看到了并肩作战的可能性。
她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棋子,或者受庇护的金丝雀。从傅凌鹤选择揭开这段往事开始,他们之间,似乎结成了一种更为深刻的、带着共同创伤印记的……同盟。
而她知道,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或许就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之中。比如,那块裂开的玉璧,比如,她锁骨上那神秘的淤痕……下一章节,她预感到,某些重要的东西,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