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死过一次。
她死过了,所以,她知道死亡之后是什么。
死亡之后,没有解脱,死亡的彼岸是无望的徘徊和永恒的死寂,是灵魂得不到救赎的无边深渊。
解脱的密钥从来不在彼岸,解脱的密钥一直在此端,在人的心里,在人的手中。
“小帅哥,你想死吗?”
“恩,我想死。”
薄景言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
安凤不理解。
眼前的少年长了一张举世无双的漂亮脸蛋,她觉得,他一定还拥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良好家境。
这样的人,出生时万丈光芒,只要不长歪,不作死,就一定会长成一个被万人追捧的天之骄子。
他,不该想死。
“我出生后的一个月,生母抛下我,和父亲离了婚,父亲在离婚后的一个月,娶了一个新妻子。
父亲和继母都不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们不喜欢孩子,直到一年后,继母为父亲生了一个儿子。
父亲很喜欢弟弟,他也很喜欢妹妹,他经常抱他们,他会带着他们去踏青,放风筝,出海钓鱼。
我很羡慕,羡慕到生了一场大病。
病好以后,我决定去找父亲。
我想告诉他,我想和他、继母、弟弟和妹妹一起去踏青,放风筝,出海钓鱼,可我没能说出口。”
“为什么?”
“因为去得时候,我听见继母问父亲,为什么我没病死?父亲很遗憾地反问她,是啊,为什么?”
少年的说话声很轻,像冬夜落在窗外的一只夜莺,少年的表情很淡,像是一条被冰霜冻住的河。
他很平静地向她坦诚了自己不被家人期许的人生。
可是,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不像她,已经走过一段漫长的人生,有足够的阅历去接受不被爱。
他这个年纪,应该痛哭,应该撒泼,应该怒问这个冷漠的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是,他没有。
他是如此的平静。
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究竟要经历多少次失望,多深重的伤心,才能如此平静地袒露悲伤?
她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安凤觉得很难受的时候,少年偏过头,目光淡漠地看向暗色的水池。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病死,但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我的父亲、继母、弟弟和妹妹一定会高兴。
既然这样,我就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