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垂泪摆摆手,将包袱往司徒云旗怀里推,道:“天要亡侯府,此事不与你相干。你快走,从此……各自保重罢!”
司徒云旗视那包袱如烫手山芋,忙往地上掷去,厉声哭道:“我不走,我去做人证!定救哥哥出来!”
顾氏见她如此固执,甩了手凄声骂道:
“你当你是何人,凭什么救你长兄出来!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要查,又怎会生出如今这等祸端?侯府有难,你哥哥狱中,千托万辞,让我保你无虞,你若还是这般执拗脾性,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心!”
司徒云旗如鲠在喉,只无声啜泣。
“当初…若不是我……果真是因为我吗?可我只求一个真相,真的错了吗?”
怎么会这样?
一朝生我为侯门嫡女,一朝又弃我如草芥刍狗。
片刻后,司徒云旗退去侯府锦衣,换了简单的棉袄子,头上钗环褪去仅已一银簪草草盘起,怀里抱住包袱,袖中紧紧护着那只玉镯,低头出来。
顾氏掌灯,趁夜送她自后偏门上了马车。望着少女单薄瘦弱的身影,掩面啜泣,令她快走。
司徒云旗入了马车,又思量片刻,复而掀开车帘,哑着嗓子问:“大嫂,苗嬷嬷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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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川深山之中,不知何处来的神龛。
两侧残烛还燃着,供着龛内一座石像。年代久远,石像面貌所刻俱已模糊不清,或是哪位山神也未可知。
少女山中跋涉,行至此处,纵然浑身酸痛,也摇晃着跪下,对着神像磕了三个头。
——汝所求何事?
“小女并无所求。”
——既已跪拜,为何不求?
“……小女……不知该求什么。”
“不是说,乐善好施便功德无量吗?为何一场大火,十几条人命便如此草草逝去?”
“不是说,天子脚下法纪严明吗?哥哥刚正不阿,翩翩君子,为何一朝入狱,万劫不复?”
“是我建的慧心堂,为何大火中殒命的不是我?”
“是我求哥哥重查此案,为何他们不抓我下狱?”
“一切皆因我而起,为何却是他人为我承担后果?”
“何为黑白?”“孰为对错?”
“我该求什么?”
烛火摇曳,龛内神像在昏黄的烛光下映出重重叠影,如同生出无数个神灵高居佛龛之上,低头静静注视着跪拜少女纤弱的身影,凝听着她无声垂泪中的喃喃低语。
人间无常,神佛不语。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