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风忙迎上前,回了礼,问道:“令妹可醒了?”
司徒扬低头连连叹气:“自那劫难已过三日,小妹却还不曾转醒,嘴里只偶尔说些胡话,听不真切……想来慧心堂一案非同小可,若无以灵贤弟出手相救,小妹必定生死难料!”
说完又抚平衣衫,作势要行大礼。
沈回风哪里肯受,双手紧紧扶住司徒扬,劝着:“卓然兄,断使不得!你我情同手足,何须如此!只怨我去时已晚,苦慧心堂上下十多名孩童,皆葬身火海。”
——不知司徒小姐醒来,该多悲痛。
司徒扬扶住堂前紫檀八仙桌的一角,背对着来客,声音略微颤抖:“小妹十二岁便办了那慧心堂,这两年间,她日日前去上课、探视,从不曾懈怠……此乃她毕生心血啊!”
沈回风见他背影单薄,形容多了几分憔悴,他乃行伍之人,也不知如何安慰。
沉吟片刻,只强忍心虚,道出正事:“皇上准了大理寺查办,如今已传出风声——说是意外走水。”
“大理寺?却不是慧心巷所属的河西京畿县衙,竟直接交由大理寺查办?”
司徒扬转过身,心有疑虑。
“事关誉林侯府,皇上有意彻查此案。后有大理寺卿上书请旨于圣上,便全权交了过去。”
沈回风神情严肃,紧紧凝视着司徒扬,目光深沉。
司徒扬上前一步,道:“如此便也罢了,怎么这么快便查出了结果?况且,如此凶猛大火,竟只是意外?”
沈回风低头抚着若云剑柄,只道:“我也觉出其中或有猫腻。只是……大理寺并非太子麾下,个中经过,我却难以插手过问。”
司徒扬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衣袖愤然一甩,扭头偏向一侧,冷声道:
“你也不必此时趁火打劫、规劝于我!慧心堂乃人命大案,想来大理寺必会彻查,给小妹一个交代!”
沈回风在西面紫檀镶象牙刻竹的椅子上坐了,道:
“圣上如今缠绵病榻,太子和公主各自为营,独你誉林侯却欲作纯臣。你道朝堂之上,果真如此简单吗?你我自幼进宫,做太子同窗十余载,与太子交好;你当初得封国子监祭酒,也是太子亲荐,此等事又谁人不知?你愿独善其身,只怕他人早将你视为太子党羽!”
司徒扬冷笑道:“将军是来探望小妹的,还是来聊升官晋爵的?”
“我司徒卓然虽只略懂些学问,却自持还有几分风骨!我受父遗托,不敢自专,苦读十载。虽资质愚钝,那也是上了殿试,一举得了探花,这才有了国子监祭酒之职!将军何苦激将于我?纵我不要这一身从三品的官袍,给我一个八品知县,我也必恪尽职守,肝脑涂地!”
沈回风见他恼了,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心中懊恼不已,连忙起身道:“卓然兄,你知我并非此意!”
那司徒扬也知自己一时情急,言语激进了些,只摆了摆手,叹气道:“以灵贤弟若无他事,便请回吧。家中小妹尚未转醒,恕兄无以作陪。”
话罢,愤然转身,不再言语。
沈回风看他如此坚决,自知继续规劝也无益,低头沉声留下一句:
“卓然兄不愿选,只怕局势会逼着你选。官场如战场,卓然兄千万保重。”
便握紧若云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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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扬于沈回风言语不合,转身还进了司徒云旗的院子。却见妻子顾氏低头拭泪,从屋内出来,见了他只轻轻摆了摆手。
司徒扬见这般情景,忙问:“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可是醒了?”
顾氏从袖内拿出手帕,一手轻轻擦拭着眼角,一手又赶紧示意他噤声,道:
“快小声些,才醒了,只是睁着眼,直直瞪着,也不言语,说什么却也不应。
我道是她被梦迷怔了,便把那日慧心堂她怀里护着救出来的三岁女童抱了上来,也好哄她顽。谁知她竟一把拉着那孩子痛哭不已!
可怜见的,我一番好心倒勾起她的伤心事,便赶紧叫人带下去。如今那孩子还在你奶母苗大娘那处,先好生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