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委员会批准通过后,医院将招聘试药员的信息挂上网,又过了半个月,试药员招聘完毕,此时已经是八月初,虽已立秋,但秋老虎余威尚存,暑热未消。
距离周自横与陆唯西决裂已经快两个月的时间,决裂时周自横将陆唯西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恨不得结果这个人从记忆乃至世界上删除,可是他做不到,只能通过不断的转移注意力来暂时遗忘陆唯西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然而少去床*笫*之*欢后,他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不舒服,写手术方案遇到瓶颈时会下意识看着陆唯西躺过的沙发发呆,会想起他打包来饭菜的味道,后来他想起带陆唯西做过的体检,本来是等报告出来后他拿着去找专家做会诊的,于是他给体检科打电话询问,只知道陆唯西已经拿走了体检结果。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这段时间周自横下了小夜班偶尔会不自觉将车开到湖滨酒店的楼下坐一夜,或是绕路到陆唯西所在的小区晃一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就像是身体脱离大脑的下意识行为,等到察觉不妥,便会没由来的心焦。
他实在厌恶这种自己不能掌控的意识流做派,于是又化身为“手术狂人”,身上总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少许血腥味,这给他周身裹了一抹不轻不重的厉色,连平日与他斗嘴的护士都收敛许多。
试药员入住二层小楼后先进行了试药前的全面体检,这些简单的事情本不需要周自横出面,可他为了消磨时间,当天晚上便去楼里坐了一夜,将所有试药员的身体数据整个过了一遍。
第一期临床试验需要2-4周的时间,每天由医生出具处方单,护士派发药物并监督服药,随后按照时间间隔抽血留存标本并化验,记录数据的工作繁琐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各科的医生轮流值班观测检查试药员的身体并处理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周自横忙忙碌碌,连家都懒得再回。
出差回来后,陆唯西更加小心翼翼,他将巧克力换成口服葡萄糖,又开了些比较强效的止疼药备用。
擅自停掉医生新开的助眠药后,他的睡眠状况愈发糟糕,后来他发现如果半夜胃疼起来不吃止疼生扛一段时间会意识模糊陷入昏睡,而且能睡三四个小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他将止疼药也放在了办公室,只在白天服用,晚上就靠硬扛,扛不住便能获得一段时间的解脱,从身体到心理,都获得短暂的安宁。
邵君逸是个靠不住的家伙,监督他吃了一段时间饭后发觉没有太大的效果,将陆广仁夫妇从淮安请到了云中小住两天,陆唯西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差点和他当场决裂。
陆唯西的母亲见了他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心疼又难过,当场便想将他绑回淮安,连续两天将他爱吃的饭菜做了一轮,亲自盯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陆广仁可能年纪大了,人变得嘴碎,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叮嘱,搬出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的各种格言来回对他说教。
他们以为陆唯西是忙于工作常常顾不上吃饭,没有往他生病的方面想,加之陆唯西将所有的检查报告和药牢牢的所在柜子里,把脸稍微遮一遮,绝对看不出病态,明察秋毫一辈子的陆广仁就被他儿子瞒天过海。
每次饭前,陆唯西躲在卧室里偷偷的加大止疼药的剂量服下,等到饭做好,药效也差不多上来,他面不改色的吃那些明明特别想念却忍不住想吐的饭菜,与父亲母亲插科打诨聊一些有的没的,饭后殷勤洗碗,还怂恿陆广仁带母亲下楼遛弯或去跳广场舞,趁着那段时间,将沉积在胃里的食物吐出去。
陆唯西连蒙带混将两天熬过去,将父母送上飞机后,便有些强弩之末,当晚便打车去了医院。
随后的好几天,陆唯西都没有给邵君逸好脸色,恰逢所里有个律师要去外地出差,涉及到与多方人士见面做调查笔录,需要一个人情练达又比较沉得住气的人,陆唯西顺水推舟送人情,将邵君逸打包送了出去。
邵君逸走后,陆唯西也没多清闲,他手头的案子马上要开庭,是个贩卖du品的案子,已经开过两次庭,最主要也最耗神的法庭调查环节已经结束,法庭辩论阶段稍微省心一些,但因为涉及的上下线和支线众多,每次开庭的时间都被无限拖长。
陆唯西按照自己工作的惯例,每个案子论简单复杂,开过几次庭,在庭审前他都会将重要案卷和撰写的相关文书重新过一遍,因此,那几日他变得十分忙碌。
如他所料,法庭辩论仍旧耗费了很长时间,一天紧锣密鼓的下来,结果连第一轮辩论都没有结束,审判长不愿再无限制排期开庭,与看守所和协调后延长了庭审时间,统一订好外卖在大会议室吃完后继续庭审。
陆唯西没吃,让助手买了两杯浓缩咖啡,他晚上失眠睡不着,但脑袋也不是很清醒,为了让自己集中精神,混着止疼药把咖啡喝下继续参加庭审。
第二轮辩论时审判长要求辩护律师和公诉人简洁明了阐述自己的观点和意见,所有人都出现了精力不足的状态,于是也不再甩出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即便如此,庭审结束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核对完笔录签字后已经五点。
陆唯西拎着电脑和案卷材料走出法庭,秋天晚上的风已经变得凉爽,但对于他而言还是有点太凉了,那两杯咖啡喝下去后他确实提神醒脑,止疼药也发挥了作用,可临近庭审完毕时便过了药效,他此刻胃里翻绞的厉害,弯腰吐了几次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没敢开车,叫了辆出租车报家里地址,可刚走到半路却突然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