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图脸上冒出汗津,诃摩谒的体重愈发向她一方倾斜,她抬眼看见他垂着脑袋,川眉紧蹙,嘴唇干枯,像是在极力隐忍。
“我来。”耳畔响起纾纾温柔的声音。
她端着水碗,一贯恬静的面容,诃摩谒目光只略触及,眉心便舒缓八分。朵图松开手,腾出路来。
灼灼烈日,许久无风,终是流过几缕。
饮毕,纾纾用拇指揩去他下颌淌出的水渍,挽他手臂,轻轻问:“你实话告诉我,老甸司除了不允我们成亲,还说了什么?”
他瞳孔显见震动,端空碗的手往下一坠。
半晌,他将碗递给朵图,转过身来,咧嘴一笑,“还能有什么。”
纾纾望着他,诃摩谒的黑眸依旧纯亮,像那头她见过的鹿。他指尖拂来,带着暖意,拨开她吹扬的发丝,“我。。。。。。不敢下山。外面是你的世界。云若归了天空,我网住它还有意义么?”
“你想网着我?”纾纾皱眉。
这一瞬,她似曾相识。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什么网住过她。她不是云,是一条鱼,即便在水中,却无论怎么划鳍,都钻不出网眼。如果她小一些就好了,小很多就能游过去。如今小鱼虽还在渔人眼中,但她有了更大的池塘,决不能再回头。
“是。”诃摩谒睫根溢出泪水,哽咽着,“我发过誓,我娶不了你,但若是能一直将你留在这里,也很好。”他拉过纾纾的手放在心口,泪珠倏然滑落,“你愿意吗?”
“不。。。。。。不。”纾纾霍地抽出手指,疯狂摇着脑袋。她连连退了几步,鼻尖顿时一酸,喉头发紧,莫名的恐慌在心中蔓延。
忽然,诃摩谒看着她冷笑不止,耳边琥珀玲玲作响,阳光璀璨,石头里的花瓣透明得像水。
“你早知今日,何故再来惺惺作态?”他将伤脚落地,尽管只能借一点微力,也要执着走向她,痛意让鬓边冷汗直流,“哪怕你说过一句爱?不,喜欢?”他胸膛起伏着,喘息沉重,眼似哭求,“你说过吗!”
纾纾被他逼得一退再退,直到后脚跟踢到木阶,背后是他的屋子。
泪早已湿满脸颊,她开不了口,只因他说的是对的,但自己分明是不愿听的。
“我没有惺惺作态!”她只能奋力抹去泪水,昂起脑袋,这样的理直气壮她也有!
莫偃戈已横身飞来一手揽过她肩头立稳,斜眼睨道:“她早就说过,今日我们来,她并不知晓,你何故苦苦相逼?”
诃摩谒胸中憋闷的气突然一泄,眼里似乎没了神采。他掠开两人,慢慢走进屋里,反手关门,高阔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纾纾别过身子,伏在莫偃戈臂上呜呜哭泣。
因部落聚居地人多眼杂,纾纾领着三人来到最初她住的小竹屋。里头仍旧是柜子一个,兽皮一张,角落里堆叠几只陶罐陶碗。
四人盘腿对坐。
纾纾的眼哭得极肿,大大睁着望他们,“官家的腿伤到什么地步了?”
没有人想到她第一句问的竟是这个。
莫偃戈的唇略略一扯,“为何如此发问?”
她无奈一叹,接着道:“当时在罕罗,挈提斡误会我早知内情,记挂着他要趁早用药才让我转交棤息花,却不知我的马车慢,并未比他早遇见官家。为了不露馅,他硬生生忍痛不问,我这才发现端倪。”
纾纾怨声斥问:“你们还要瞒我到何时?这药作何用,我已向其若通信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