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顺安宫时已日落,一尾巨大的金色余晖卧在天际,东方暗月既升,靛青色中坠满散落星子,宁静又祥和。
纾纾好久没这样畅快哭过,仿似风光霁月,心头明镜一般。
无论如何,他们一家人,都得平安。
踏入宫门,没成想有意外来客在等她。
自上次温居堂一别,这是第一次见朵图。纾纾拿出十二分精神,邀她一同用饭。
“原来你官话说得这样零碎。”纾纾捂嘴偷笑。
朵图生得与中原人不同,略显鼻高目深,睫毛又浓又密,唇微厚且色郁,但皮肤白皙光洁,一头乌发虽不似纾纾光亮,细看之下卷曲中透着可爱,总之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独特又美丽。
“我是僰夷人与大巍人通婚所生,官话会一些,但说得不好。”朵图舔了舔勺子,笑眯眯将空碗放下。
“喜欢这个?”纾纾指着乳酪浇樱桃的琉璃碗。
她点头,带着点羞涩。
与之交谈,纾纾看不出朵图是那般拿媚态阿谀谄媚之人,她眼神干净,目光多显好奇。
“你记得这个叫‘乳酪浇樱桃’,回去让婢女着尚食局做便是,知道吗?”纾纾一字一字教她,朵图一遍一遍复述,憨态可掬,像刚识字的稚童。
纾纾莞然而笑,“是陛下叫你来的?”
“嗯。”朵图轻抚手指,“他说你人好,无聊时可以找你玩。”
怪会使唤人做坏事的,纾纾心道。岑湜怕是怀疑朵图别有居心,说不准她的亲人就有死在大巍人手上的。
纾纾招北葵把弹珠拿出来,玩法简单,一点就会。
朵图的手指细长如削葱,但不会使力,总是过重,弹珠飞得满屋子都是。一干人笑得前仰后俯,她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站在屋中跺脚。
纾纾笑着拉她去院中,“朵图不适合斗弹珠,来,我们月下乘凉。”
梧桐树长得愈发茂盛,高盖如楼。纾纾不让人清除树下杂草,葳蕤生机,别有一番野趣。
“你家此时可更为闷热?”
朵图躺在摇椅中微微摆头,“我家住在山里,雨季潮湿,但不那么热。”
纾纾羡叹:“真好啊。”她偏头用扇子轻拍,“你家几口人?怎么就被当成了战利品?”
许是说到亲人,朵图的大眼睛直眨巴,分不清眸中是星光的倒影还是别的什么。
“我还有个妹妹,叫阿娜惹,她比我美丽。”
“真的?”纾纾惊喜道:“我也有个姊妹,比我大些,还在家中撒泼玩儿呢。”
她一听立时坐起来,棕瞳熠熠生辉,“怎不叫她也一起来玩?”
纾纾一怔,哑然失笑。
是了,朵图怎会懂皇家宫廷的规矩,她可不愿缨缨随她一同进来。
“求她不要来才好啊。”纾纾仰面看着半边梧桐半边繁星,不禁有些颓然,“你是怎么被捉住的?”
她问得不经意,又好像带着求知的语气,叫人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