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旌站在漩涡中心,白发在罡风中如暴雪狂舞,眉心血色道纹灼灼生辉。抛开事实不谈,忽略当前环境等种种因素,仅论容貌,她还是有几分仙气在身上的。
好吧,这种场景实在是不太能忽略。
因为,天,裂开了。
倒不是夸张,也不是平常雷电划过那种,而是整片天幕真的都像琉璃盏一样坠落了,裂纹中还涌出了紫金光华,光带着灼穿神魂的温度,所过之处,山峦汽化,江河蒸腾,
她脚下是仙宫废墟。那个统治此界万万年、自以为永恒的仙宫。
此情此景,晏云旌觉得很值得吟诗一首,也算入乡随俗。
虽然自己穿越前是个理科生,学的是“应用数学与系统控制”,职业是机械工程师,更擅长构建数学模型,但是这不重要,情绪到了就足够了捏。
就像三天前,打上这个非常、非常之坚定顽固地称她为“混沌魔尊”的仙宫,扬言屠尽仙宫修士的时候一样。彼时她的琴,弹奏的是《天问》。
说起来,她觉得仙宫真的不遗余力地在抹黑她:明明她尊号是“熵冥元尊”来着。
虽然熵的意思想想可能也差不太多。
而此刻那些曾侥幸逃脱的仙宫之人,正握着残破的法器,在雷暴边缘窥伺。
“魔头,天道容不得你!”昔日高高在上的某仙宫长老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左臂还挂了半截锁魂幡。他身后跟着残兵败将,大概三百个吧,也都浑身焦黑。
晏云旌笑笑。
这一笑如冰河乍破,映得方圆百里的雷光都黯了三分。她指尖抚过熵魔琴断裂的第七弦,琴身突然迸出刺目血芒。
——那是用仙宫十二殿殿主的神魂炼化而成的琴魂。
“容不得?”晏云旌抬眸望向劫云最浓处,那里隐约浮现一个金色轮盘的虚影,“是本尊容不得它。”
话音未落,九道裹着星火的劫雷轰然劈下。她却不闪不避,任雷光肆虐,霜白的法衣瞬间焦黑碳化,却又在自身逆熵诀的运转下重生如初。
仙宫余仙们,或者该称之为余孽们,趁机结阵。
三百道血符升空,凝成遮天蔽日的网,网上每道经纬都是修士的命线,带着滔天怨气压来。
那仙宫长老癫狂大笑:“你以为破了仙宫就能超脱?不过是为天道做嫁衣!”
其实并不显得狼狈的晏云旌素手拨动琴弦。
并非清越的宫商之音,却是金铁刮骨的尖啸。琴弦扫过之处,铺天盖地的网寸寸崩断,那些命线竟反噬其主。三百修士同时七窍喷火,功德袍都化作了裹尸布。
晏云旌踏着业火走来,焦土在她足下绽开冰莲,每一步都响起功德锁链断裂的清音。
“试试才知道。”她踩住那长老的头颅,发梢垂落冰晶,对方身躯碎成冰渣,与仙宫瓦砾混作一处。
苍穹忽然寂静。
所有劫雷收束成一道纯白光柱,那是天道最后的杀招。法则的金色轮盘终于现出本体,那是由无数修士命线编织的巨茧,茧心跳动如擂鼓。
晏云旌扬手抛起骨白的熵魔琴。
琴身在空中解体,十二道琴魂化作血色流星,撞入她眉心道纹。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给她带来了最初的灾厄,也为她修行铺就坦途的天资,九劫通明体,彻底苏醒,星河经络浮现而出,本命星辰在每处穴位亮起。
“来!”
她并指为剑,引动光柱贯入天灵。剧痛撕裂神魂的刹那,五百载记忆如走马掠过。
寒潭刻阵、北海屠龙、大破仙宫……这些画面在神识中凝成血色晶核,猛然炸开!
时光长河显现。
这并非比喻,而是陈述。
遥想当年,当初她还不叫“云旌”,胎谜未觉,生来九劫通明之体,被断定命格不祥,刑克亲缘。
于是受尽折磨的她一经觉醒,很认真地坐实了这个批语。用她祭天的爹,剖她仙骨的妈,受她仙骨的弟,囚她于寒潭的长老……无一生还。
正如后来仙宫通缉,蔑她为魔,她也是很认真地如他们所愿。
虽然她自认为并不修魔道,只是学以致用,以数理解构修仙而已。
她裹挟着记忆矩阵的元神,如利箭射向那时间长河上游。身后传来天道茧心的尖啸,金轮在时空乱流中崩解成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