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关纤云和傅元就去找牙人赁屋,傅夫人担心这两人受骗,硬是让还在上直的傅子衍跟着他们。
短短两日,傅元被贬为庶人的消息已是在临安府传得风风火火,那些牙人见了他们唯恐避之而不急,有心善的领他们看几间房子,也皆是些破烂茅屋,根本没法住人。
跑了大半天,还是一个曾经受惠于傅子衍的老妪出面,把自家闲置的小宅子赁给他们,这才算有了住所。
宅子位于城南安定坊的一条羊肠小道尽头,地势低洼,排水不善,前些日子下的雨水至今仍积在门前,引来腐蝇嗡嗡盘绕。
那老妪把钥匙递给傅元,又拍着他的肩膀连连叹可惜,“二位住在这里,以后若有什么不便之事尽管来找我,我受过傅家恩惠,一定是能帮则帮。”
傅元应声接下,仍是笑得露出半颗小虎牙,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态。
“谢谢阿婆,我和娘子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关纤云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能不睡大街已是喜出望外,房子矮点就矮点吧,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推开木门,院内整洁有序,两口荷花缸积满雨水,屋子东头还有一畦荒废的小菜园,在暮色里散发出泥土清香。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俩人喜不自收,放下行李把小屋所有角落都看了个遍,越看越喜欢。
傅子衍倚在门旁道,“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私下找他带个话给我,傅府明面上虽不能干涉,但也不会让你们白白挨欺负。”
说罢,朝门口那棵歪脖子树上使了个眼色,树影中跳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侍卫,朝他们低头作揖。
傅元看到侍卫,眼神一亮,“百里!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许久不见。”
百里似是被傅元的语气吓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傅元长臂一挥搭上他的肩膀,“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找了下家呢。”
“你从河湟回来后,我怕陛下迁怒,就暂时把百里留在大理寺给我当侍卫。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所以让他回来继续保护你。”傅子衍双臂抱在胸前解释道。
百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失职,未能及时保护殿下。”
自从战败后,河湟一战便成了他萦绕心头的噩梦,每当闭上眼睛都会浮现出傅元浑身血迹,被许潇然从沙场深处扛出来的场景。
危机存亡关头他未能陪在殿下身边,落魄之际他也被迫躲藏。愧疚感如潮水般日日侵蚀,唯有见到傅元才放下心来。
傅元见状忙把他拽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娘子说我跟你一样都是平民,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下跪了!”
“殿下在我心里,永远是常胜将军。”
他起身,头仍旧低垂。
傅子衍轻咳一声,“至少在外人面前,殿下这个词不能乱叫,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是,属下遵命。”
百里朝傅子衍折腰,双手紧握成拳。
夕阳西下,远处钟鼓楼传来打更声,巷里人家纷纷关上院门。
“好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傅子衍起身上马,临行前深深看了一眼关纤云,“兄长愚钝,少不得嫂嫂多费神。”
说罢调转马头,消失在一片暮色中。
关纤云嗯了一声,望着他背影离去,手指摩挲香囊,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计谋却肆意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