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颤着手拂去她脸上泪珠,眼泪划过手指带着灼人温度,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打你有什么用,本来就是个傻子了,万一越打越傻我可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着,手却已经攥紧成拳在他胸口落下,还有些不解气,扑上去在他颈边咬下一排清晰牙痕。
又哭又咬,等到情绪平复下来时已是落日西斜,她有些狼狈地擦去泪痕,起身道,“行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想想有什么比较贵重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带走。”
傅元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走进书房,环顾四周若有所思道,“娘子,我好像没什么贵重物品。”
“怎么可能?好歹也是当过大将军的人了,皇帝难道没赏赐过什么稀奇玩意儿?”
关纤云不信邪,开始在书房里到处搜括,可除了满墙兵书和陈年书信,再没有找到别的东西,桌子上的紫檀木镇纸反而成了最名贵之物。
她咋舌,感慨这傅元不仅人缘差,也不懂为官之道,人情往来简直烂到令人发指。
“罢了,你看看这些书啊信啊有没有想带走的,就当留个念想了。”
她扫一眼桌上泛黄信笺,笔墨矫若游龙,力透纸背,一看便知是没失心智前写下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如今的傅元偶尔写字,落笔依旧工工整整,却总归是少了些筋骨魄力。
“你要是没傻该多好,肯定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她低头喃喃,又自嘲似的轻笑出声。
若是没傻,怎么会轮得到她呢。
晚风入窗把书页吹得纷飞,傅元走上前去随意翻了翻那些书信,信中所写无非是什么大漠,沙场,行军……已经是恍如隔世的事情了。
他的头又开始刺痛,便皱着眉头放下信笺,低声道,“娘子,我没有想带的东西,我们走吧。”
关纤云点点头,正欲转身,目光却无意瞥到门后钉着的一把长剑,青铜剑柄,剑身冷锐如寒冰,还带着微不可闻的血腥之气。
她脚步一顿,指着那把剑对傅元道,“这个,你不带着吗?看起来很适合砍人。”
她心里盘算,若是让傅元背着这东西出去,方圆几里恐怕都要吓得搬家,谁还敢欺负他们。
傅元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登时只觉天地万物向后褪去,唯这把带着血气的长剑屹立不倒,引导他拿在手上,细细摩挲。
“嗯,带着。”
他眼神似有一瞬火花点亮,随即又熄灭在夜色中。
两人走出书房,大院灯笼高悬照亮一地鸡毛,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只得在石阶上对膝而坐。
四目相视,皆是疲倦与茫然。
关纤云的手无力垂在腰侧,夜风吹着香囊流苏在她手背上轻拂。她低下头,只觉视线中那青缎香囊竟发出一股寒冷幽冥的光,比长剑还要冷上几分。
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忙用裙褶遮住香囊,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向傅元。
傅元仍怔怔低着头,手指一遍遍抚过剑柄花纹,察觉到她的视线方抬头望向她,眼底一片澄澈。
“娘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没,没事。”
关纤云侧过头,默默长舒一口气,可心里那个阴暗的想法却如雨后湿苔般蔓延开来,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脑海中又回响起出嫁那天长姐所说的话:
做个寡妇也好过跟傻子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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