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回到家,燕雪舟还睡着。
室内一片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燕雪舟睁开眼,看到梁冰站在落地窗前,孩子气地用手指把玻璃上的哈气画成了两个牵着手的小雪人。
冬天的阳光是白色的,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碎钻一样耀眼的光芒,她像是童话里的主角。
忽然之间,他回想起昨夜梁冰支着瘦长的双腿坐在飘窗上,任由他亲吻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软,“去哪儿了?”
听到燕雪舟还带着低哑的声音,梁冰笑着回过身,“你醒了?我……去见了林师姐。”
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像是懒得动,依然半趴在枕头上。
她跟他闲聊,“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在一家餐厅见过你吗?当时,我就是来林师姐他们公司实习的。”
“嗯。”燕雪舟含糊应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沉吟片刻,照实说:“她想让我过来上班,我……还在考虑。”
燕雪舟不困了,睁开眼睛看着她,“是不满意研发中心的薪酬待遇吗?”
“不是。”
燕雪舟脸色一冷,轻嘲道:“反正在你心里,我谁都比不上,现在连林师姐都排在我前头了。”
“怎么会?”梁冰连忙抱着他亲了下唇角,苦笑了下,耐心地解释,“有很多原因,最主要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妈再去闹了,太难看了……”
“我可以帮你调岗,如果你只是想换个地方,可以去北江所。”
梁冰知道他面上不显,实际心里已经让步到极限了,再说两句,他一定会发火的,思及此,她不禁讶异于自己了解他的程度,知道在哪一步停下可以避免争吵,更知道怎么激怒他。
如此,她只好顺着他说:“还没定呢,好了好了,我再想想。”
她温和轻柔的声音近在耳畔,“阿姨做好早饭了,还给你炖了汤,她说你冬天抵抗力弱,喝了能预防感冒,你起床吃。”
心口那处躁动的火气便被压了下去,燕雪舟没再说话。
周六,梁冰离开北江回老家,燕雪舟还在北京陪着燕老爷子动手术,他没问她去几天,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梁冰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妥协归妥协,但他至多做到无视,理智和情感是不可能统一的,除非杀了他,重塑灵魂,否则依他那样的性子,是绝无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
无非是像裹进蚌壳里的沙砾,天长日久地忍受着痛楚的磨砺,直到麻木。
有朝一日,她能忘了沈恪吗?
梁冰曾经看过一个观点,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的消逝,而是遗忘。
只要她还记得,他就还活着。
或许,耗上这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忘干净吧。
火车穿越冬季荒芜枯萎的平原,梁冰坐在靠窗的座位,黑色的羽绒服脱下来抱在腿上,黑色的毛衣将她本就白皙的脸衬得愈发白。
梁冰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雪下得很大,风景和往事一同因为车速而变得模糊一片。
小城的夜晚非常冷清,又在下雪,有段路被雨雪变得泥泞不堪,计程车司机怕轮子陷进去出不来,任凭梁冰再怎么加价都不肯向前,她只能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宾馆走。李慧英把老房子卖掉了,她能理解,人总要向前看的。反正就住一夜,等明天办完沈恪迁坟的事,她就会离开。
第二天,依然是雪天,夹杂着冻雨,冷得人指尖发颤。
陵园在山上,梁冰打不到车,好在还有一趟公交能上去,紧赶慢赶,尽管出发得很早,等她到达时还是晚了,李慧英丶沈恪的舅舅,还有一些亲戚已经按照当地习俗,把圆坟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了。
梁冰站在沈恪的墓碑前,沉默良久。
李慧英抚摸着石碑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又忍不住恸哭一场,哭到最后,她凄厉地用头抵住冰冷的石碑,像是抱着她心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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