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不否认,朝着崔延祚叉手:“是,下官供职于兵部,按理来讲,边关传了急报,下官应该请长公主殿下回来的,毕竟殿下离京前说了,当时朝中一切以松亭关的战事为主,下官不敢妄自定夺,也从不知春狩猎场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崔延祚一时也不好反驳,毕竟他也没有将王贺当作自己人看过,策划哗变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告诉王贺。
他按了按眉心,“知道了,下去吧。”
王贺恭敬地朝他揖手,在转身后,脸上的笑容蓦然收了。
他从都不是无心之举。
改组禁军的事情顺利推进,也渐渐告了一段落。
但一波尚未平,一波又起。
卢峤查了许久的户籍一事,也浮出了水面。
荀远微坐在廷英殿,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卢峤,只吐出一个简单的:“讲。”
“先前,太府寺和户部将各州的户籍册调上来,与在长安的留存比对后,发现了两者有出入,一直追查下去,发现各州皆有隐瞒户口的事情,各州或多或少,都有,其中以幽州、定州两州最为严重,这是臣在河北道观察使任上的失职,还请殿下降罪。”
荀远微蹙了蹙眉,但还是抬手让卢峤不必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虽为河北道观察使,但毕竟精力有限,底下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人能全部管得到的,倘若底下的州县更是有意隐瞒,偶尔有疏漏倒也不全是你的罪过。”
卢峤朝着荀远微拱手:“臣多谢殿下宽宥,”他说着沉吟了声,又道:“只是臣疑心,此事应该并不简单。”
“怎么说?”荀远微闻言,坐直了身子。
卢峤思索了下措辞,方道:“臣在河北道任观察使时,知晓诸州多多少少有铁矿,前朝因为多发地震,故而先帝登基后,便只将河北道的铁矿保留了几个大型的,可供打制兵器便好,至于一些小而零碎的铁矿,便被先帝下旨封了。”
荀远微颔首:“这我的确知晓。”
她说到这里,忽然周身一凛,于是抬起头看向卢峤:“你是想说,那些没有被纳入户籍册,不缴纳赋税、不服役的人丁,是被私底下诱拐去了那些已经被先帝下旨封禁了的铁矿,为的便是谋取私利?”
毕竟她实在想不出除了以这样的方式谋取私利,还有什么是能让这么多的人直接消失,查无可查。
卢峤犹豫了下,但还是点头。
荀远微一时不免蹙眉,她重重地拍了拍桌案:“简直是胆大包天!”
卢峤便立即道:“还请殿下息怒,臣也只是猜测,此事还是要细查之后,才能做出定夺。”
众所周知,盐铁,是一国银钱上的命脉,自古以来,便是由官府直接掌控的,若是放任他们继续私下开采,长久下去,不知会酿出怎样的祸端。
荀远微一时心情烦郁,但她知晓,作为君主,她不能在卢峤面前展示出来过多。
卢峤看着她这样,也有些担忧:“臣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卢峤以为,如若荀远微要查这件事,他是不二人选,毕竟他曾在河北道做过观察使,对底下各州县的情况也更为了解一些,查起来也好查一些。
荀远微也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但她想着的却是卢峤毕竟是范阳卢氏出身,如若真得要查河北道下设州县,若是牵扯到了他们本家,又该如何?
于是她只是摆了摆手,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让他退下。
卢峤不敢违逆荀远微的意思,只好退下。
关于此事,荀远微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将戚照砚传到了廷英殿。
戚照砚听完荀远微的话,对她和卢峤的猜测表示有合理之处,因为这件事,他当年也查出了些眉目,只是后来被迫中断了。
荀远微看着他,问道:“如果我委任你为特使,去查这件事,你愿意吗?这件事或许会碰到别人的钱财,会有生命之忧。”
她其实思虑了很久,戚照砚如今是御史中丞,委派到地方去查这件事也在职责范围内,而且此事一旦查清楚便是大功一件,但稍有不慎,他可能就不能从定州活着回来了。
她想起数日前两人在他宅子里的那番话,一时心中有些不舍。
她也很想问问自己,如若自己只是将他当作臣子,又为何会对他如此不舍?
所以,她将选择权交给戚照砚。
戚照砚却没有思虑太久,他很认真地看向荀远微:“其实臣是不太舍得离开殿下的,但既然这是殿下想让臣做的事情,臣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荀远微的眉心一时蹙得更紧。
戚照砚便宽慰她道:“殿下担心臣,臣很高兴,所以臣一定会活着回来,也会带着查出来的结果回来见殿下的。”
他都这么说了,荀远微再也没有依照私心拒绝的理由,于是给了他手谕,让他赶赴定州去查铁矿的事情。
戚照砚离开京城的前一日,长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在公主府门口踌躇了半晌,还是叩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