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一愣,鼻内立酸。
柳湛已经囫囵戴上,闭眼封唇,沉沦不想其它。萍萍也习惯性闭眼,却又睁开了片刻,看柳湛近在咫尺的脸,凤眼紧闭显得羽睫更长。
她犹豫须臾,还是闭上眼睛。
耳鬓厮磨,一夜旖旎。
柳湛全程阖眼,只在中途萍萍跃起翻上时睁开双眼,抬手将她扒下,自己也一个翻身,重闭起眼。
事毕,殿内十二时辰不断地龙,二人锦被只拉到腰间。萍萍躺在柳湛怀里,同朝内侧卧,他的一只手从她脖颈下穿过,手与她的手似贴非贴,玩着她的手指。
良久,柳湛用不经意地语气问:“之前和我提的司教司,是今日授业吧?”
“是。”
“你去了么?今日都做了什么?”
“去了呀,”萍萍指向上,也拨他的手指,“今日我和夕照一道去的,给我们授业的女学究是夕照未入宫前服侍的娘子,姓金,如今在宫中任司籍。”察觉柳湛的食指主动勾住她的手指,她手便没再动,“给我们讲《女诫》,听了一个多时辰……”说实话她总觉着那书里文字有几分别扭,比方女子应当侍奉夫君,她觉得这句没错,但不是因为男尊女卑,而是因为那女子爱她的夫君。
同理女子缠绵病榻时,她的夫君也会因情意侍奉她。
“金娘子说下回可以换别的学,我就去换了学琴,仙韶院那边从明日开始教,逢戊日的申时三刻开课,我登记的时候还深想,回来设身处地一琢磨,的确太早太晚都会吵着人,午时也有人午休,只有申时较为合理。”
柳湛心道,琴这技艺是熟能生巧,务必勤练,十日才学一回那能学到什么?
他挪了挪身,始终握着她的手,说话时气息拂过萍萍后脑:“想学琴怎么不来找孤?”
“哎呀不一样的,”萍萍捏了下他是手,“我刚开始学肯定弹得很难听,估计比鸦叫还聒噪,等我入门了再来找你,而且我想多认识些朋友嘛。”
良久,柳湛嗯了一声算作应允。她今天从司教司出来以后呢?做了些什么不打算同他说吗?
“好了快睡吧,时候不早了。”萍萍拍了下他的手,拉高锦被,柳湛抿唇,沉眸暗忖,萍萍却转过身来拥住他,小腿架上。
柳湛一笑,闭眼入眠。
翌日,萍萍从仙韶院刚学完回来,袁未罗就上门送来一张桐琴,说是殿下所赠。
萍萍有空就抚这张琴,可一直像在弦上捉虫,到清明这日上课,依旧弹得不能听——结果就被朱司乐狠狠批了一顿。
萍萍没生气也没觉得委屈,朱司乐是爱之深责之切,自己的确没有天赋,所以以后要更勤奋练琴。
朱司乐看萍萍一直赔笑,反倒不好意思,课后留下她又教了一刻钟,专门纠错。
等教完,萍萍瞧见朱司乐一张张套琴套,避免落灰,便没走,帮着套,事后还帮忙打扫。朱司乐锁门时,她就等在一边。
二女并行,朱司乐有心再点拨她些,刚启唇:“太子殿下的琴……”
“司乐!”远处有宫人同朱司乐招手,快步走近。
萍萍不认识,屈膝行礼。朱司乐上下打量这位典言:“你这风风火火要去做什么?”
“唉。”那典言叹口气,“今日祭祀,官家圣意说要从简,从今年起不再做太后冥诞,合在清明一并祭拜。”
她身为典言,要加急草拟宣传事宜。
朱司乐没接话,太后娘娘亡故六年,官家就做了六年冥诞,颇俱孝心,而今停下没什么异议。
朱司乐与典言分别,与萍萍继续前行。她入宫二十余年,掖庭大半相识,沿路人人同她打招呼,渐渐地,包括萍萍在内,变成六人同行。
前方走来一方阵内侍,皆着紫衫白绢,中抬金舆上坐着的男子履袍公服,一身素白。萍萍听见旁边的宫人都跪地拜道:“参见陛下!”
她赶紧也跟着一起跪拜,三呼万岁。
心砰砰跳,这是第1回,有生之年竟也有一回,能亲眼见到官家。
忍不住偷瞧了一眼,官家身形匀称,骨相优越,虽然眼袋偏重却不觉老。
他身上竟没有一点萍萍以为会有的盛气凌人、不怒自威,弯下的眉和撇下的嘴角都散发着倦怠,萍萍觉得他看着就像一位贵气些的邻家老翁。
“都起来吧。”
萍萍跟随朱司乐默默起身,让到一边。原来官家的声音是这样的,轻松随和,带点慵懒,和声如洪钟不沾边。
官家御驾远去,内侍们竟没有一点脚步声。萍萍瞅着他们无声挪动的脚,才惊觉只要有官家在场,大多数时候所有人都死寂般沉默,跟没有舌头一样。
萍萍和朱司乐分别后,距离东宫只剩下一小段路,忽有一辆马车从后冲来,柳沛挑着车帘笑道:“小紫絮,快上来。”
萍萍完全反应不过来,先怔宫里怎么还可以跑马车,继而慌忙避让,马车在她脚边停下,骏马扬起前蹄,卷起落叶。萍萍觉得自己要再迟一步反应保管被踏死。